姝儿看着小清,如看一条毒蛇:“告诉林血月,我不是独孤静,也永远不可能成为他手中的棋子,他的那些心腹,只要有一丝机会会伤害到陛下性命,我就不会心慈手软。”
小清直视姝儿冰寒的眼,屈了屈膝,十分有胆量的笑了:“娘娘看似对陛下冷漠无情,实则用情至深,可陛下呢?这些年,奴婢冷眼旁观,陛下坐拥后宫,左拥右抱,他是喜欢娘娘,可这份喜欢能维持多久?喜新厌旧是男儿本性,他对娘娘如此情深,不过是因为之前的求而不得,娘娘若想倚靠陛下的圣宠在宫中立足,就不能永远这般清高自持,还需学会一些魅惑撩拨的手段。”
“我说了,我不是独孤静,我不需要任何手段,也不需要依仗任何人。”姝儿怒道:“滚出去,滚出这个皇宫,滚出魏国,滚回你的西域!”
小清冷笑了一声,转头推开殿门, 不卑不亢的走了出去。
之后的数月,谢傲寒依着姝儿的吩咐,将后宫一千宫女和三百内官的身世背景悉数调查清楚。
姝儿以小清为线索,顺藤摸瓜,找出了一些人,随后又将一些身世可疑之人单独召入永安宫,先是让他们倒着说自己的身世背景,但凡有人迟疑或卡顿的,都会被关入大内天牢,威逼恐吓一番。
最终将那些心理素质极佳,无论如何恐吓说话都滴水不漏的人单独列了出来,然后再以他们为线索,将那些隐藏在深处的人,一点点的挖了出来。
姝儿本着宁枉勿纵的原则,将所有可能是细作的人全都清理了出来,给她们足够的银两,将她们逐出了皇宫。
反正后宫是个只需要讲规矩,不需要讲证据的地方,她是皇后,她说的话就是规矩,项辰事事都依着她,加之她之前就裁撤过一批宫女,这次清理后宫,倒也无人敢说什么。
那些宫人被裁撤不久,赵萧怒气冲冲的进了宫,他挑了一个项辰上朝的时间,直接去了永安宫,见了姝儿也不行礼,摆出一副兄长架势,先是屏退所有人,然后开始说教:“你是疯了吗?你可知道你裁撤的那些宫人是我们好不容易才安插进来的。”
姝儿正在用早膳,见赵萧如此疯魔,眼皮也没有抬一下:“我数次召见兄长入宫相聚,兄长都置之不理,似乎早就忘了还有我这个妹妹,怎么?我如今裁撤几个宫人,兄长竟急成这样,看来在兄长心中,我这个妹妹,还没有几个宫人重要。”
赵萧不敢看姝儿的眼睛,强压住心中的愧疚:“姝儿,我知道你心里怪我,但你中毒流产之事并非我的本意。”
“那哥哥的本意是什么?复仇?还是复国?”姝儿用帕子擦了擦嘴,抬头看向赵萧:“若要复仇,狄章已逝,姚闵也成陛下的阶下之囚,生死不过是你一句话的事,但若要复国,哥哥的手似乎伸错了方向,当年的楚国疆域如今都在司徒翊父子手上,楚国被齐国覆灭,齐国被司徒翊父子倾覆,如今该称之为梁国了。”
赵萧眼中有恨:“司徒翊父子隐忍多年,先是利用齐国吞并了梁国,再趁齐国内乱颠覆朝政,最终复国成功,如今梁国一统,司徒翊又战无不胜,单是洛阳二十万兵马,我并无把握能胜,你如今已是皇后,只要你愿意配合,我们完全可以利用魏国的兵力...”
姝儿用力将帕子扔到桌上,高声打断道:“你不是司徒翊,他能复国成功,靠的是胆量,气魄,韬略和军事才能,你数次败在他手上,难道还没有清醒吗?你也许有胆量,有气魄,有野心,但论行军打仗,你不如他,论治国谋略,你不如项辰哥哥,爹将你立为世子,不是要你用赵家的百年基业,去换取林家的昔日荣耀!”
赵萧与姝儿数年未见,在他的印象中,姝儿依旧是浮戏山庄的那个活泼调皮整日撒娇耍赖的小妹妹,今日再见,竟被她的皇后威仪震慑,久久的回不过神来。
姝儿怒道:“你几次三番冲撞陛下,不但私自领兵攻城,还勾结项岩,意欲毒杀陛下,你可知你做的这些事,足以让你死上千百回了!”
赵萧冷笑:“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如今一心一意的向着项辰......”
姝儿拿起桌上盛汤的碗,直接将一碗鸡汤泼到赵萧脸上,并将手中的瓷碗砸到地上:“你我一母同胞,这些年不论我是流落齐国,还是飘荡江湖,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待我的好,你虽不苟言笑,但我知道,从小到大,你都是打心底里爱护我,疼惜我,将我视作你最亲的亲人,我待你也是如此,你以为我喜欢这座宫墙?你以为我喜欢当这个没有自由的皇后?若非为了你和爹娘,我早就一走了之!”
赵萧见姝儿神色悲戚,心里也是难受,从小到大,他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妹妹,最珍视的也是这个妹妹,他原是希望她一生平安喜乐,并不希望她和自己一样背上仇恨,比起项辰,他更希望她能嫁给卢焕之,哪怕今日项辰成了帝王,他还是希望她能嫁给卢焕之,永远在他的庇护之下,无忧无虑的生活着。
可是天不遂人愿,她偏偏被项辰所爱,又偏偏当上了皇后,这是他复国的捷径,也成了他不能放弃的棋子。
赵萧伸手揽住姝儿的肩膀,愧疚地道:“姝儿,我一直都庆幸,林家满门被灭时,你尚在襁褓,你没有亲眼目睹那样的惨剧,是你人生之幸,但我忘不了,我忘不了我们的族人是如何被一一屠戮,忘不了那日的火光冲天,忘不了娘亲为了护我们兄妹而委身姚闵的屈辱,更忘不了她将我们托付给姑母之后的悲愤自尽,我知道我害死了你腹中之子,你恨我怨我,但我已无路可走,你可以不帮我,但你不能阻止我!”
毁家灭族之仇,不是轻易就能忘记的,姝儿能理解赵萧心中的悲愤,也知自己根本无力阻止他,苦笑道:“只要你不再利用我,不再谋害陛下,不再用那些阴私伎俩去害人,不要让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你想要如何复仇,都与我无关,争夺天下是你们男儿之志,生死荣辱皆是你们咎由自取,你我幼时深受爹娘抚养庇护之恩,如今我也只想护他们平安终老!”
赵萧看着妹妹失去了往日快乐的双眸,愤愤不平道:“若是林家还在,你也不必受这么多委屈。”
姝儿见赵萧走火入魔,疲累地笑了:“若是林家还在,你我不过就是将门之后,如何就能随心所欲?”
“我们祖父是楚国的兵马大元帅...”
“楚国已然国灭,你如今是赵王世子,在魏国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一人之下?”赵萧激怒道:“你可知你不在的那几年,你那位好夫君是如何待我的,他回长安登基之前曾答应过我,只要助他登上至尊之位,他就会助我复仇,我多次上书要他杀了姚闵,他全不理会,我不过因为立后之事冲撞了他两句,他竟然将我贬去西域,他这般忘恩负......”
姝儿用力的甩了一个巴掌,赵萧被打闷了,一时竟回不过神来。
姝儿噙着泪道:“你疯了,你完全疯了!”
赵萧不可思议的看着姝儿:“你我骨肉至亲,你居然为了他打我!”
姝儿闭上眼睛,无声落泪,赵萧悲愤的笑了,笑声凄厉恐怖,回荡在宫殿之中,久久不散。
赵萧走后,姝儿将自己关在寝殿之内,一直到晚上,项辰过来用膳,见一地狼藉,姝儿坐在暖榻之上,头靠着窗户,双目红肿,黯然神伤。
项辰忙走到她身旁,看着她白皙的脸上满是泪痕,轻声问:“我听说赵萧怒气冲冲的走了,你们吵架了?”
姝儿双目无神地摇摇头,项辰坐到她身畔,捧起她的脸,心疼道:“赵萧是不是对你说了重话?”
姝儿眼泛泪光:“哥哥心里只有复仇,他为了复仇连我这个妹妹都不要了,他不要我了。”
项辰见她楚楚可怜,心中一痛,将她揽入怀中,柔声安慰:“不会的,浮戏山庄上上下下都知道,赵萧最疼爱的就是你这个妹妹,他只是一时没想通,他不会不要你的。”
姝儿伏在项辰肩膀,伤心痛哭起来,项辰紧紧地抱着她,满目怜惜。
过了许久,姝儿哭声渐止,她仰头,看着项辰道:“项辰哥哥,我怕哥哥再做出什么出格之事,你帮我找人看着他好不好?”
项辰为难道:“浮戏山庄有自己的暗探势力,我若派监察司的人去,很快就会被舅父知道,舅父于我有恩,我不想寒了舅父的心。”
姝儿握着项辰的手,急急地道:“我哥哥如今行事偏激,你能不能看在我爹的份上,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项辰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当真是我见犹怜,心都痛了,刚想开口答应,见她眼神殷切,忽然明白了一切。
他低头,恨恨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舍不得用力,却也咬了一个印子出来:“你又在对我用美人计!”
姝儿对自己的这番作为,心中也是鄙夷的,可赵萧实在不可控,她无法约束他的行为,只能想方设法的让项辰对他多加宽容。
见她低垂下头,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项辰终是知道姚玄为何会因女色而误国了。
他用手箍起她的下巴,认输道:“为了你,我也不会与他计较,这下你可放心了。”
姝儿粲然一笑,项辰再克制不住心中的燥热之情,俯身,狠狠地将她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