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哥！”前方战士玩家先对历久弥坚喊了一声。
下一秒他看见长奚，笑着说：“指挥，出了1件5级青铜装，1件10级青铜布靴。”
“......我去，这么快就出10级青铜装备了吗？”
“精英难度好像boss都很难出吧？”
耳边传来众人讶异、惊奇的讨论声，长奚只是见怪不怪地轻轻点头，英雄本以其苛刻机制将玩家们折磨得叫苦连天的同时，掉落率也出了名的慷慨。
当然，并不是所有小怪都会掉落10级青铜这一级别的装备，团队能第一波小怪遇见，称得上不错的开门红。
她侧过脸望向苦路独行：“你们安排？”
十三行散文诗公会毕竟步入正轨，平日处理闲杂事务、矛盾的情况不少，对野队的副本掉落分配自有一套章程。凡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办，术士节约自己的脑细胞消耗。
圣骑士似乎看出她偷懒的心思，还是答应下来。
由于队内法系职业大多配置了鞋子部位，最后这件10级青铜布靴给到两名路人玩家之一的奥法‘奶妈看我’身上，后者乐得露出牙花。
团队继续前进，又接连遭遇7波穴居者来袭，在术士指挥下都有惊无险地度过。
“输出打完最后一轮爆发补充状态，牧师现在开始回蓝。”
法师释放‘地心炸弹’，在原地生成持续掉血的炽火圈，淡颜挥动巨锤，愤怒+顺劈斩收割小怪们所剩不多的生命值。
重剑战士所有技能都属于范围攻击，她在这几次怪物来袭中贡献了大量群体输出。
蒙蒙的指路微光敛去了，出现在眼前的是浓郁到极致的黑，轻易勾起人心深处对未知的恐惧。无形的波纹在众人脚下漾开，代表着他们已经抵达副本第一个存档点。
盗贼玩家摸着墙壁攀上高台，拿起那里放置好的火石相互碰撞。
豁然跃起的火光照亮密闭空间一角。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空旷石窟，铁锨留下的凿痕遍布在墙壁、地面各处，高处倒钩挂有皮鞭、棘刺，混着深褐色已经干涸的斑驳血迹，一条长长的锈蚀锁链垂落下来。
光线未抵达的幽暗位置，似乎什么庞然大物正躁动不安地探出利爪。
那是团队即将面对的第一个boss，被人为豢养在此处，镇守黑石囚牢入口的巨型血蝠。
它会在石窟周围四束篝火全部点燃的瞬间发起攻击。
接连两束篝火亮起，历久弥坚站在最后一座点火台前，回身等待长奚下达指令。
精英难度下，巨型血蝠是黑石囚牢副本中最为简单的boss，约等于赠送选项，只要团队属性满足基本门槛就能顺利通过。
英雄难度呢？
长奚对他点了点头：“开怪试试。”
篝火驱散了石窟仅存的黑暗，体型庞大的怪物现出真容，它拥有一张狰狞丑陋生着疮疤的毛脸，两排尖锐泛着红光的獠牙，利爪刮过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噪音。
巨型血蝠直线飞扑而来，陡然张开的双翼好似黑云遮蔽了半边墙壁。
苦路独行跨步上前，立盾扛住伤害。
梨白占据另一侧位置，随时准备支援，近战输出职业落位，法师猎人自觉靠后，牧师玩家分散在最不容易受到攻击的角落以便提供治疗。
初始阶段boss的输出与精英难度相差不远，团队保持平稳输出。
术士忽然开口：“四点钟方向远离。”
应和着她的话语，血蝠锁定四点钟区域，利爪连续扑击，范围内未能及时反应的团队成员头顶飘起巨额伤害数字，生命值瞬间蒸发大半。
“迅速后退。”
缺乏应对经验，紧接而来的大范围振翅横扫，直接清空了这部分团队成员所剩不多的血条。
伤害怎么会这么高？！
还能打吗？开局面临减员？数道视线落在术士身上，只听她语调不变：“继续，适应boss的节奏，1、2、就是这会儿，狂乱扑击，八点钟方向远离。”
又是两名输出倒地。
“侧方路径移动。”
这次的情况似乎好了许多，连同主T、牧师在内的九名成员都成功躲开巨型血蝠的冲撞，然而双翼掠起的腥风吹灭了两侧篝火，视野陷入黑暗后尽数倒在boss的急速回返之下。
只剩术士站在石窟中央，新一轮振翅攻击选取她为目标，失去所有队友的她没有躲避。
Boss没入黑暗，团队重新于存档点集结，战士玩家心有余悸地点燃第一束篝火。
长奚看着明显有话想说的众人：“与精英难度相比，机制没有变化。”
是的，机制没有任何变化，但如果因此感到安心，就大错特错。
巨型血蝠只有三个固定招数，却都是大范围区域技能，稍有不慎就会被命中：
狂乱扑击，选中范围造成五次连续高额伤害；飞掠，速度极快的冲撞技能，对路径上所有目标造成伤害；振翅，大范围扇形横扫。
骤然拔升的攻击数值，让精英难度时就初露峥嵘的‘技能全随机’、‘发动速度极快’等特征，正式转为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再来。”
某些时候，团体的意志可以为个人所裹挟。
再度面对外表狰狞气息骇人的怪物头领，团队成员们没有第一时间急于输出，而是提起精神听耳边传来的提示。
“注意boss的动作，振翅发动前有非常短的收爪架势，大约0.2秒，看到了吗？”
于是有法师玩家因为分心观察而生命值骤降。
“看不出来就听指挥，我每次都会提前说明，只是提前不了太多，出招留给玩家反应的时间很短，所以集中注意。”
术士不再吝啬她总认为越精简越好的指挥话语，“躲避冲撞。”
“吃一次技能血量很残不要着急，中间存在一瞬间脱离硬直的时机，只要能躲开后续技能，就能慢慢蹭牧师的回复。”
血蝠攻击频率不定，她的指挥声音却很稳，仿佛海浪中的浮木。
第一次，团队只坚持到两分二十三秒，全员阵亡。
第二次，最早倒下的成员在一分四十二秒，除术士外，苦路独行单人支撑了三分五十七秒。
.......
第六次，路人玩家第六分钟才倒下，甚至有七名成员站到最后。
淡颜下本前曾提到，历久弥坚会补上团队缺乏的输出。
实际盗贼并不是副本强势的职业，他们的主场在野外，在秩序无法触及的荒地，在与阴影为伴的夜色里。
而非这样真刀真枪地和boss打上一架。
只有见过历久弥坚战斗的人，才会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当一个盗贼可以抓住每个用于输出的空隙，积攒连击点数，完成翻倍终结，再从容离开危险区域，就像蝴蝶穿过荆棘，翅膀上的磷粉都不曾掉落，他的伤害就不可能低。
这样的输出可遇不可求。
但在场还有一个比他更残暴的攻城利器。
猎人翻滚的瞬间切换武器，他不用去看，他有数百只‘无形’的眼睛。
任何弓箭、短弩到他手上，都变作他身体的延伸。
没有人能数清boss那只狭长的左眼被重复命中了多少次。
唯独可以肯定，无论倒下的，或是站立着的团队成员，此后的游戏生涯中都不会忘记‘海水变蓝’这个名字。
术士主动要求结束。
“调整自身状态，所有技能是否冷却完毕。”
长奚问：“都准备好了吗？”
她的语调不疾不徐，与六次失败尝试前全然一致，可没有人会忽视这简短话语中蕴含的分量。
分不清是谁说：“好了，指挥。”
“冲冲冲，干他丫的！”
得到肯定答复，术士登上高台，火石摩擦出的星点溅起炭堆的红。
她转身跳下，拾起地面垂落的锁链用力甩在石壁上，发出独特的‘叮叮当当’的响声。
这一次，石窟四束篝火只点亮唯一一角，众人都敏锐意识到什么。
躲藏在黑暗中的庞然大物被提前惊动了。
它探出头颅，发出玩家们听不见的高频声波，苦路独行一马当先迎了上去。
身为团队主T，圣骑士的‘道标’技能拥有额外用法，选择守护目标，通过自身对敌方造成伤害，转化为目标回复对应生命值。
长奚前世极少看见苦路独行出手，他忙于各项公会琐事，协调公会之间的关系，又或与她这样的外行商人扯皮，十三行散文诗整个公会都压在他肩膀上。
她有时觉得苦路独行是......伪装成人的机器。
无意冒犯，总之得知水星沉底叫来这个人给她当主T的时候，她的确感到吃惊。
机器也会打本吗？那种感觉。
事实证明机器不仅会，甚至水平超过绝大部分主T。
攻克血蝠，整个团队治疗压力之大，如高悬在四个牧师头顶的雷针。苦路独行凭借一手道标，强行稳定住了他这个最需要援助的人的生命值，其他输出才能多喘口气。
只点燃一处篝火是出于血蝠连续扑灭篝火后出现临时冷却时间的考量。
血蝠会扑灭最初点亮的四束篝火，只用两次冲撞的时间。
后续都是随着团队移动，再点燃对应篝火，不如一开始就学会适应。
她没有具体安排谁去负责某一处篝火的点燃，因为所有人都随着躲避攻击而移动，往往需要点火时，选中的人未必能及时赶到相应位置。
她只要求就近，谁有机会，谁能做到，谁就去完成。
裁决任何高难副本都不是一蹴而就，它需要指挥灵性，需要团队默契，需要成员配合。
明白自己在团队中的位置，愿意为了其他人付出，这就是配合。
平稳推进到boss生命值还剩48%的时候，一名长奚叫不出名字的盗贼玩家爬上了点火台。
就在他读条打火石的半秒，巨型血蝠发动飞掠正好将其撞落。
原来的篝火熄灭了，新的篝火还未点燃。
这是个过于凑巧的意外，团队里谁都不愿意看到的意外。
“后退，远离八点钟方向——”
黑暗中，术士的指挥声仍在响起。
没有人知道她凭借什么做出的判断，但所有人都依言做出了技能规避动作。
团队成员阵亡的系统提示迟迟未能到来，哪怕是历久弥坚重新跃上高台点亮篝火时，都没有任何一名玩家阵亡。
包括那名被扫下点火台的盗贼玩家，也没有。失去所有视野，牧师凭借盲选为他抬起了血量。
剑身炼过极炽熔炎而淬入寒泉，至少这一刻，术士从这支团队身上感受到什么东西苏醒时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