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江裕幻视成自己正和某个装备商人聊生意。
额外25点护甲，且减免来自怪物5%的伤害，他近期和商人打交道的次数颇多，却从未在他们那儿见过这样的套装效果，可见是新出现的装备种类。
作为万象公会的管理者，他第一时间意识到这两件装备可以给副本开荒提供多大助力。
团队主T能不能扛住boss的伤害，决定了副本的第一张入场券。
倘若对面是任何一个商人，接触过的也好，没见过面的也罢，他都可以飞快给出心理预期，并在肚子里打好腹稿，准备好迎接一场口舌之争。
可偏偏对面谁都不是，是他正在追求的……女孩？
整个游戏忽然变得荒谬起来。
不同于进入裁决之后才认识的其他人，江裕陪同长奚购买了游戏头盔，清楚她进入游戏到现在才不过三四天时间，新手玩家们还苦苦做着日常任务的阶段，她拿出来了10级青铜套装？
大脑做出的判断是不可能。
可发送出来的信息能顺利查看，起码证明长奚包裹里是真的有这么两件装备。
没有哪个商人会随意将这种装备卖给散人玩家，是替人保管，还是帮商人问价？
可又为什么要说，是自己打的？不想显得太过市侩，又或为了虚荣而撒谎？
无数念头在他脑海中碰撞，让他有片刻的失语。
然后他想，算了，顺着话茬买下来吧。
江裕一直很注意和长奚聊天的语气……因为他已经在数次碰壁中发现，这个女孩的边界感远远高出正常人所能想象的范畴。
本来聊的好好的日常问候，或许只是掺杂了一句稍有越界的关心，她就会像受惊的猫那样远远跳开，而下一次接近则变得更加艰难。
关系好不容易稍有破冰，江裕希望自己糊涂一点，之后有机会再追问具体情况。
“本来就是送给你的，说什么卖不卖？”
他斟酌着用词：“只要恶魔法阵这一本是吗？我给你寄过去，另外两件破网者套装是什么价格？”
长奚发去一张【猫猫探头】的表情包。
她想了想：“不要说送，我们交换，下次再谈生意。”
很有些矛盾的事。恶魔法阵流入现在的市场，能卖2~4银都算不错，破网者套装在苦路独行那儿的第一轮出价却高达15银。
然而从长远的角度来看，任何一个稀有技能的真正价值，都远不是这么两件才10级的青铜装备所能比拟。
前者学会就能一直使用，后者更多占的是时效上的便利，短暂地抬高了一会儿身价，终究会被属性更好、更高级的装备替代。
她已经不再那么在乎一两件装备换作钱币的得失。
这两天从霜冻蓝蛛族群那儿的收获，加上昨日重现及时送来的‘温暖’，仓库变得异常拥挤，长奚需要考虑的问题是如何用钱生钱，而非计较一个巨大数字，变得没那么大。
或许万象会长的身份会成为一个突破口？
江裕不知道该怎么回，他难得觉出眼前一片迷雾，刚猜测这两件装备不是长奚的，转眼又被她说交换的大手笔镇住。
最后他发了句苍白无力的谢谢，打算等装备收到之后再回复。
水星沉底发来的消息是告诉长奚，她清单上列的委托明细已经收集齐全，问她准备在哪儿见面。
长奚回复基摩那都极负盛名的冬季酒馆，赶到门口时，正巧遇见迎面走来的两人。
水星沉底热情招呼：“大神大神，这儿！”
她刚要走过去，忽然停住脚步，抬起法杖格挡住半空中落下的匕首。
短兵相接划出细弱火花，一名黑衣盗贼的身影从阴影中显露出来，他略微弯着腰，身体呈一个相对放松又紧绷的姿态，开玩笑般并未用力的手收回去，目露惊异。
长奚瞳孔微不可见地缩了缩，这人是个高手。
她玩了七年的盗贼，对这个职业的了解可以说独一档。
盗贼是行走在黑暗中的刺客，就像人内心深处的恐惧，看不见摸不着，却能感觉幽灵般的注视悬于头顶，往往察觉到他们存在的时候，新鲜的血已经沿着锋刃滴落下来，身体如沙砾倒塌。
很多盗贼还在致力于研究如何在短时间内打出更高的爆发伤害，如何快速收割敌人的生命，但其实一个盗贼的水平从他站立的姿势就能看出来。
潜行作为这个职业永远的核心，躲避亮光，躲避感知，无声无息接近目标身侧，这是盗贼的第一课，也是最后一课。
而黑衣盗贼在这堂课上的功底就极不简单，长奚一直到他近身5码时才堪堪反应出不对。
“……哇，坚哥，你别！”水星沉底尴尬不已，“你别上来又这么跟人打招呼！”
他看向长奚：“对不住啊大神，坚哥他这是老毛病了……”
水星沉底身旁站立的重剑女战士狠狠拍了黑衣盗贼一下，“赶紧道歉！”
黑衣盗贼不好意思地笑，他面容硬朗，目光明亮，一副酷哥模样，笑起来嘴角居然有两个酒窝，反差极大：
“听水星说，是你卖给公会的10级护腿和鞋子套装，我就想怎么都要来见一面。那什么……我是历久弥坚，认识一下？”
盗贼伸出戴着半截皮质手套的左手，长奚用右手跟他轻轻碰了一下：“朔望。”
“好了好了，不打不相识。”
水星沉底打个哈哈，跟长奚介绍起来：“这是我哥的结拜好友，关系贼铁那种，一般叫他坚哥，这位是淡颜，颜姐，也非说要来看看……啊不，是过来看住坚哥。”
手持重剑，风格明艳大方的战士御姐眼里的刀几乎都要飞出来。
“怪我？要不是历久弥坚这小子，今天随便跟人开口都是，你怎么知道我有10级皮甲装备可以换上了？你怎么知道还是青铜级两件套装？我至于受不了吗？”
她转头朝长奚控诉：“妹子，你下次再有好的皮甲装备可别搭理他，偷偷告诉我一个人就行，我私下提价10%收。”
长奚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
说起来，前世她和这位淡颜还是互相躺列的好友。
后者性格豪爽，作为苦路独行之下的二把手，数次想把她拐进十三行散文诗公会，可惜长奚当时专注于搞钱，实在没那个闲心。
不过在她后来被破碎黎明的人追杀时，淡颜还偷偷通风报信过好几次，也算是一份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