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什么？”
宁辉明明听的很清楚。
可是语言系统似乎不受自己控制了。
脑海中嗡嗡作响。
“玛信先生的肺源在很早就已经确认了。
供体也一直在我们医院调养休息。”
耶博扎说话间有些哽咽了。
“耶博院长，我还是有点搞不懂。
你的意思是这个肺源是从正常人体内取出，
然后供给玛信的？”
宁辉精神上受到冲击已经让他无力思考了。
“是的。”
耶博扎眼睛有一丝泪花闪着。
“怎么能从活体上直接取肺呢？即使是现在最成熟的肾移植。
对人体也有一定的影响，更何况是取肺。
我不同意！”
人的双叶肺如果一半失去功能，另一半也能完成身体的氧气交换。
肾移植宁辉能接受。
只要肾源合法合规就行。
但是即便是最成熟的肾移植。
从活人身上取肾都要经过病人和家属再三确认。
更别说是肺移植了。
在华国，肺源一般来自发生车祸后死亡的人。
供体签署过遗体捐赠之类的协议。
宁辉活了这么久，学医这么久。
在华国还真没见过有家人愿意给自己亲人捐肺的。
宁辉可不认为玛信的亲人儿子会给他捐肺。
看资料，这肺源供体年纪才二十七八。
如果只有一半的肺，那下半生基本上就废了。
玛信肯定不会让儿子孙子做这种事。
“宁医生天生仁慈，所以一时接受不了是能理解的。”
耶博扎声音有些低沉。
说到肺源，耶博扎也被深深刺痛过。
可是见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在掸州，这种事情还少么。
“耶博医生，先不说医学伦理问题。
光是这个肺从这人身体取出来后，他下半辈子基本上就只能靠药物维持了。
还要饱受呼吸苦难的困扰。
至于有没有其他并发症，这种情况我还真没遇到过。
虽然半页肺能存活，但是生活质量就完全没有了。”
宁辉说道。
“嗯。”
耶博扎点了点头。
“那这人知道这些吗？还是他被逼的？”
宁辉继续说道。
“宁医生，你生在一个伟大的祖国。所以很多阴暗的事情你接触不到也看不到。
可是我们这里不同，人首先考虑的是生存下去。
再才会考虑生活质量。
在掸州，只要你给的起价，什么样的器官都能买到。
国际上发达国家在亚非拉贫穷地区购买器官更是比比皆是。
人穷到吃土了，只要不死。
还有什么不卖的。”
耶博扎说完留下一行浑浊的眼泪。
宁辉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安慰眼前这个人。
又或者说此刻他感觉到全身无力。
这该死的现实。
这残酷的世界。
宁辉知道这人肯定是自愿出售自己的器官的。
毕竟一千万的手术费对方都出的起。
十几万还是几十万买一个肺源，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
宁辉想和耶博扎说让他做肺源摘除手术。
这样供体能受到最小的伤害。
可是当想到自己从一个鲜活的身体内取出一个健康的器官。
宁辉接受不了。
这和刽子手无疑。
可是自己能改变什么现状？
不能，这是他们的国家。
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过客。
现在最要紧的是完成这台手术。
然后离开这个黑暗的地方。
···
两人沉默了许久，宁辉擦了下眼睛。
似乎流过泪，但是似乎又没有。
宁辉连再见都没有说。
直接走出了耶博扎的办公室。
和荀衡说了一声。
然后回到荀衡一早就给他准备好的酒店客房里。
一个下午，宁辉都没有说一句话。
眼睁睁的看着天花板发呆。
睡不着也起不来。
晚饭时，荀衡跟在宁辉身边。
“宁医生，从耶博院长办公室出来你神情就不对。
难道是玛老将军的手术有问题吗？”
荀衡看宁辉从办公室出来就不太对劲了。
整个下午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也不出来。
晚饭时更是心不在焉。
难道是经过和耶博院长的商讨，发现明天的手术有很大的问题？
“荀长官，你这名字是怎么来的？
荀这个姓可不像是M国的姓氏啊。
荀衡这个名字更像是我们华国的姓名。”
宁辉没有回答荀衡的问题。
可能在荀衡他们这群人心中，人的命确实分为三六九等吧。
宁辉如果说自己是在思考肺源这个问题。
或许还要被他一顿嘲笑。
“我爷爷是华国人，所以我姓荀。”
荀衡挑了一下米饭，米饭有点硬。
“哦，难怪。那你和玛老先生什么关系可以说说吗？
反正我明天要走了。”
宁辉想找个人聊聊天，赶走积压在心中的不快。
“玛启是玛信将军的次子，玛信将军在五年前把军队交给了玛启将军。
而我本来就是玛信一手带出来的。和他情如父子。”
荀衡说道。
“你们地方军的统领不是叫什么吴登吗？”
宁辉装傻似的问道。
这次来地方军大本营，如果能打探点吴登的消息。
到时候对国内缉毒或许有一点帮助。
“我们地方军由三支军队组成。吴登属于司令。
他的军队最大。”
荀衡如实回答到。
“那你怎么跑去看门了？”
宁辉继续问道。
“这其中有一些曲折，不过是玛启将军和吴登司令之间的博弈罢了。
而我只不过是一个棋子。去岗哨执勤也是我自愿的。”
荀衡点到为止，不想把太多隐私告诉眼前这个人。
即使说了他也听不懂。
“看不出你们地方军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宁辉感叹的说道。
“每人都长着一个脑子，即使亲兄弟还有矛盾。
更何况是军队的统领。
现在团结起来也不过是为了应付政府军罢了。”
荀衡看了一眼宁辉，不知道怎么就和他说了这么多。
可能这人没有啥威胁吧。
“荀长官说的是，只要能保家卫国。
暂时的矛盾可以搁置，一致对外就行。”
宁辉顺着荀衡的话回到。
“这个地方远不如宁医生想的那么简单。
谁不想生在一个和平的年代呢。
宁医生还是好好准备手术，明天做完手术早点离开吧。
下次也别接这里的手术了。”
荀衡叹了一口气。
“多谢荀长官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