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飒飒,苏陌与剑一相对而立于岸边,执剑相向,各自沉默。
“剑一,你还杀不杀兰茵?”苏陌道。
“王爷命我杀,我便杀。”剑一冷淡地说道。
“那我只能不客气了。”苏陌话音未落,剑已出鞘。
剑一也不废话,拔剑应战。
苏陌到底年轻了些,并不是剑一的对手,被剑一瞅准一个空档,攻了进去,肩膀上立时开了血花。
“苏陌,住手吧,你不是我的对手。”剑一收了剑势道。
“我必然不能让你杀兰茵,出手吧!”苏陌单脚跪在地上,抹掉口中吐出的鲜血。
“那确实没办法了。”剑一遗憾地说了一句,便拔剑继续向苏陌攻过去。
苏陌不断闪避着,根本无法给剑一造成伤害,自己的身上却已经鲜血淋漓。
“你会死的。”这是剑一最后的怜悯,他停了下来。
苏陌一抹嘴角,笑着拔剑,可还没等他动作,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你是蠢货吗?”
是郭娇的声音,她整个人扑倒在他身上。
苏陌把郭娇推开了一点,微微一笑道:“你怎么来了?”
“我真是蠢,看着你发蠢,自己还发蠢,当初就不应该一时心善,把刺杀这件事告诉你。”郭娇后悔道。
“你呀!完全没有你自己想象中那么无情。”苏陌突然抚上了郭娇的脸颊。
郭娇一愣,泪水扑簌簌从眼眶中滑落,她看中的男人怎么这么蠢,她明明只是想试探他的心,他却以为她心存善念。
她才不想他救柳兰茵呢!
郭娇想至此,转过身去,像老鹰护小鸡一样展开双臂,把苏陌护在身后,对着剑一道,“要杀他,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剑一并不想再与他们纠缠,他还得重新去找崔元藻和柳兰茵的行踪。
崔元藻故意以身体不佳,放出风声,走水路,其实估计早已换了陆路,按脚程来算,这会儿怕是已经快到东都洛阳了。
剑一收了剑势道:“只要他不来阻扰我,我何必杀他?”
郭娇刚想答应下来,却只见苏陌又要拔剑。郭娇气到不行,骂道,“柳兰茵叛出师门时,有通知你吗?她有想过你要怎么办吗?你为什么这么固执?你不能想想,想想,还有一个我吗?”
郭娇的心意从来都是那么明晃晃的,要说不心动那也是假的,只是……
苏陌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这个直率的小娘子,可终究放下了手。
“兰茵与我有同门之谊,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走上死路,这无关情爱。总之,是我对不起你!”
郭娇原本都打算假哭起来了,好惹得苏陌同情,哪里晓得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那岂不是他承认他对她有男女之情?
郭娇没忍住笑了出来,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想个癫婆子。
剑一素来知道王爷的这个小姨子不好惹,看情形他再呆在此处,只怕今日就要和他们夹杂不清,索性一个纵跃,跳上了枝头,向夜色里行去。
“站住!”苏陌还想追上去,却被郭娇一把拉住。
“你休想甩开我,你都承认喜欢我了。”
“我哪里有?”
“你就有!”
夜色里,湖岸边,只见这一男一女纠纠缠缠,像极了湖里的鸳鸯。
———————
古道旁,逆旅中。
崔元藻推开窗户,看向悠长的夜色,兰茵什么时候能到呢?
他早已与兰茵约定好路线,并在沿途用暗号指引方向,只是她怎么还不来?会不会遇到了什么困难?
崔元藻想着用李绅的淮南镇兵马先拖住光王一段时间,自己私底下快速去长安,通知圣人早做准备。
只是,他是不是太勉强兰茵了?单单只有兰花的相助,她真的能逃出来吗?
崔元藻想得入神,却没发现夜色里的风带来了一缕香气。
“十四郎!”
兰茵从屋顶上倒挂金钩,探进了房里。
“顽皮,进来。”崔元藻压抑着心中的喜悦,轻斥道。
兰茵淡淡笑了笑,一个跃身,跳进了房内。
崔元藻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兰茵向来是个热闹性子,他们久别重逢,明明应该高兴,为何她的笑容藏着深深的疲惫。
他果然不应该听信她的话,果然不应该让她一个人面对光王的!
“兰茵,你遇到了什么事?”崔元藻掰住兰茵的肩膀,让她不得不面对他。
兰茵忽地就哭了,直道:“对不起,对不起。”
“是不是柔姨?”崔元藻抖着嗓子道,他看兰茵毫发无损,又这样悲伤,想来便是兰茵没能救出柔姨来。
兰茵点了点头,哭着道:“我真的,真的很努力了。”
崔元藻心痛地一把抱住兰茵道:“这不是你的错。要错也是我错,我不应该答应你,留你一个人在敌营的。”
兰茵感觉到崔元藻的双手在颤抖,她知道他是在自责,心痛道,“是我要证明自己,是我想让你看看我的能力,是我不想一直被你保护着,可是我还是搞砸了。”
崔元藻捂住了兰茵的嘴,“我们都不要自责了,好吗?想来,柔姨也不希望我们因为她而变得惆怅。”
兰茵点了点头道:“柔姨是不想拖累我,才自己撞到剑上去的。我不能让她白白牺牲了。你看……”
兰茵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绢布,递给了崔元藻。
“这是?遗旨!你没撕掉吗?不对,你撕了,可是我明明记得你把那幅画撕得粉碎又抛掉了,如何现在会在这里?”崔元藻道。
“我阿耶喜欢幻术,我也深受他的引导,喜欢这些东西。那日,我不过用的是障眼法,我调换了假的画,撕碎了,真的画被我留下了。可是,后来,我想到为了这画死了那么多人,终究是个祸害,便真的把它撕开了一道口子,哪里想到这画中居然有夹层,是一张极薄的绢布。”
崔元藻把绢布拿近烛台边细看,果然是玉玺印,“所有人都以为这张画中有秘密,尝试了各种墨水墨汁,却不敢轻易撕毁,哪晓得秘密居然明晃晃地藏在画纸里,可叹,可叹。”
“只是这遗旨在我们手里终究是祸端啊!”崔元藻沉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