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御史,得罪了!”剑一给崔元藻戴上眼罩,提起他的衣领,一个跳跃,便跃上了枝头。
随着寒风扑面,崔元藻只觉上上下下了无数回,剑一终于停了下来。
“崔御史,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崔元藻扯下眼罩,看向四周。
此处树林密布,地势起伏,倒是像孝感寺的后方。
“崔御史再向前走几步就能到孝感寺了,恕我不能远送,日后若有事相召,可用此哨。”剑一递上一个哨子,示范着吹了三长一短的调子。
崔元藻接过哨子,问道,“我若把你召了过来,大师那边没人了,可怎么办?”
“王爷那里还有其他人,无须忧虑。”剑一表情平板地说道。
崔元藻知道剑一这种少言寡语的剑客最是直肠子,有一说一,他说光王身边还有人,那就是还有人,看来光王的实力还有所隐藏,绝不能小觑。
“崔御史,告辞。”剑一说完,一转身便消失在密林深处。
“啾啾啾——”
一只玄鸟孤身滑过冷寂的树林,惊醒了看着剑一背影而深思的崔元藻,他开始一步步向前走去。
终于孝感寺的山门近在眼前了。
突然,从山门里跑出来一列士兵,孙茂押后也从山门里跑了出来,看见拾级而上的崔元藻,不禁喜极而泣。
“十四郎,真的是你!”
崔元藻笑着道:“是我,让大家收拾收拾回扬州城吧。”
孙茂一愣,挥退了身后士兵道:“十四郎,怎么回事?你下秘道后,大约半日的时间,我就发现绳断了,之后我又找了些绳子,派了好几个人下地道,可是他们上来后纷纷说,里面像个迷宫,根本找不到出口,你如今怎么从外面回来了?”
崔元藻转身看向身后的密林道:“他们遮住了我的眼睛,却遮不住我的耳朵,遮不住我的鼻子,遮不住我的手指。孙大哥,通知李使相,以孝感寺为中心,在方圆五十里范围内,一寸一寸去找,特别是有这种植物的地方。”
孙茂接过崔元藻递过来的针尖似的叶子,还是刺?
“这是树叶?”孙茂惊奇道。
崔元藻点了点头,说道:“这是刚刚剑一拎着我滑行过来时,沾在我衣角上的,想必此树离他们的据点不远。”
“可是,这树叶像针尖似的,是长在何种树上?那树有多高?不知道具体的样子,只有这么小的树叶子,寻找的难度实在太大了。”孙茂感慨道。
“这种树,我只在一本杂记上见过,是个落魄文人写的游记,若我没记错,这树似是叫水杉,只长在西川府一带。”崔元藻端详着孙茂手中针尖似的树叶道。
“西川府一带,倒真是人杰地灵,又有猫熊又有这种水杉,只是西川府离扬州颇远,这水杉如何长到了此处?”
“你还记得兰茵师父是哪里人吗?”崔元藻提醒道。
“啊。”孙茂叫了一声,“难道是兰茵娘子的师父迁移过来种的?”
“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但是无论这水杉是如何而来,因其特殊,只要能找到这水杉,光王的老巢想必也就不远了。”
“那麻烦十四郎把这水杉树画出来,我也好让官府里的画师们临摹起来,发给士兵们去寻找。”
崔元藻点了点头,又道,“这哨子可以引开光王身边的高手,捉拿光王时,或可一用。”
崔元藻递过哨子,说了用法后,又拾级而上,突然,他又停了下来,问道:“灵聪来了吗?”
“来了。他真是受了大罪了,靠着双腿走过来的,腿都冻得僵直了。”孙茂看崔元藻皱眉,又道,“十四郎不用急,已经找医士看过了,开了药,说是无大碍,就是要养养。”
崔元藻听罢却依然皱着眉头,未曾舒展。
“可是还有什么事?”孙茂疑惑道。
“我需回京一趟,可灵聪……”崔元藻犹豫道。
“回长安?这时候?”孙茂不禁惊讶道,此时可是抓捕光王的关键时刻啊!难道是……
孙茂看左右无人,才轻声问道,“可是那画里有什么大机密?”
“这画已经被兰茵毁了,至于这秘密,非是我不愿意告诉孙大哥,而是知道了,对你反而没好处。”崔元藻又跨步向上走去,边走边说道。
孙茂快步跟上,他也知道,若非此事重大,崔元藻也不必急于回长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只是,他心中尚有放不下之事,踌蹰了一会儿,便又道:“十四郎走了,那兰茵娘子怎么办?”
崔元藻本是在奋力向上走,听到此话,不由趔趄了一下,停下了脚步,沉默了下来。
孙茂暗暗懊悔,不应该为了自己的私心,说这些没分寸的话,这一段十四郎消失的时间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许兰茵娘子早已遭遇不测,或许他们已经反目成仇,他何必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没想到,崔元藻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说话了,只是他没转过身来,依然低着头,看着台阶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兰茵也有自己要过去的槛儿。我应该像她说的那样,试着多去信任她,不用为她包办所有的事,她会做好自己的事的。”
孙茂不知道这话是崔元藻对着他说的,还是对着崔元藻他自己说的,也不知应该怎么接话,一时倒是沉默了下去。
“孙大哥也不必担心,兰花她现在很好。”突然,崔元藻又说道。
孙茂一惊,到底是又被十四郎看破了心事,有点羞愧地道:“我,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我说的是真的,”崔元藻认真道,“如今兰花在光王手里比在我们这里安全。她刚刚配合截获了柔姨,得到了信任。在光王那里或许还能拿到解药,在我们这里反而要受到质疑。而一旦我们成事,你也能再帮她作证,证明她是我们的人,使她免于牢狱之灾。这样岂非两全其美。”
孙茂想了想,果然是这个道理,便羞愧道,“这种时候,我还想着儿女私情之事,是我错了,崔御史罚我吧!”
崔元藻拍了拍孙茂的肩膀道:“孙大哥是有情有义之人,何故要罚?如今,不如早些为我置办去京的行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