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
月色清冷,映照在青石板路上,一双高雀头履轻轻地踩在泛着白光的路面上,突然它停了下来。
“汪汪汪——”
隔着紧紧掩盖住的门扉,有犬似乎发现了外面的异状,不断犬吠着……
“吱呀——”
门开了,一个粗布衣衫,婢女模样的女子向外探出头来,恰此时,一把利刃递上来,抵在了她的脖颈上。
婢女抬头望过去,惊讶道:“怎么是你?”
“这得问你的好姐妹了。”兰茵收起郁刃,笑着道,“不请我进去吗?”
兰花也大方,让开一个位置,请兰茵进去。
兰茵四处看了看,瞄见躲在角落里的黄犬,黄犬见兰茵看它,“呜呜呜”呜咽了几声,夹着尾巴,向后躲去。
“它倒是乖觉。”
“你有事说事,何必夹枪带棒,话中有话。”兰花走上前来,率先进了屋子。
兰茵笑了笑,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屋子不大,只点着一盏烛火,只有桌子周边笼罩在昏黄的光线里。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倒是找了个好地方。”兰茵观察着周围,坐在了桌边。
“贾大娘欠过我人情,也是知恩图报的人,便借这里一用。“兰花坐在兰茵对面,倒了碗水,递给兰茵道:”没什么好招待的,只有白水,来一碗吗?”
“不必,我怕被毒死。”兰茵知道,兰花就是秦庄那里的所谓医女,并不敢冒险。
兰花嗤笑一声,喝光碗里的水道:“既如此,你来做什么?”
“来告诉你一声,孙大哥没事。”
“哦。”兰花的头低垂着,但烛火昏黄的光到底是映照出了她嘴角的笑意。
“你倒是个有情谊的,只是他没事了,你却要有事了。”兰茵说道。
“你是说光王要治我叛变之事?”兰花斜挑着眉道。
兰茵打量着屋子,说道:“想必你自己也清楚,否则,你为何不去琼花客栈,而来投奔什么贾大娘呢?让我猜猜,你来找孙大哥,一是真的关心孙大哥,一是看看如今是什么境况,你能不能在我们这边得到庇护?我猜的对不对?”
兰花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只是你两头下注,能有什么好?当初让你离得远远的,不要参与阿颜娘子的事,你偏偏要投靠他们。如今,你本已投靠他们,却又偏偏要来救孙大哥,你这样首鼠两端,谁都不能再信任你了。”兰茵两指敲着桌面道。
“你以为我想吗?”兰花抬头望向兰茵,眼角发红,“阿颜娘子十五年容颜未变,假死丸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你觉得,我能相信她对我无所求吗?我能相信那假死丸没有什么猫腻吗?再说,我一个已死之人,曾被官府通缉之人,还能出现在外面吗?与其偷偷摸摸,东躲西藏,我还不如去阿颜娘子手底下做事,一能保命,二能学一技之长,何乐而不为?”
兰茵设身处地地站在兰花的角度去想,确实这是最适合她走的路。
“我原以为这辈子也就呆在一个偏僻小村子里采采药,哪里想到会再见孙大哥?他就要死在我面前了,我能见死不救吗?”兰花红着眼问道,“那样岂非成了忘恩负义之人?”
兰茵早已知道兰花是个聪慧倔强又至情至性之人,如今她直言相告,她更是激赏。
“若我没有猜错,你原本除了去看望孙大哥之外,你也想求得庇护,但又为何算了呢?是因为我?”兰茵犹豫道。
兰花瞟了一眼兰茵,点了点头,轻声道:“你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吗?”
“你知道?”
“只略略听阿颜娘子说过。”
“阿颜娘子?”兰茵惊讶道,“她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就没有想过,当初阿颜娘子如此小心翼翼之人为何会同意你入府?”兰花问道。
兰茵一愣,喃喃道:“难道不是因为赖大是刘都虞侯的人吗?”
“那也只过了刘都虞侯这一关,还过不了阿颜娘子那一关呢!”
兰茵想想确实如此,曾经她以为阿颜娘子只是后宅女子,只要刘都虞侯拍板,她就进去了,如今想来,没有阿颜娘子的首肯,她是万万进不了刘都虞侯府的!没想到,在那么早以前,她就注定要参与进这件事里了。
“阿颜娘子是我什么人?”兰茵忙问道。
“你难道看不出来,她一直在你身边吗?”兰花问道。
兰茵心里迷茫,茫然摇头。
“也怪不得你,若不是我要采摘草药,制作那易容粉,我也不知道这回事。”兰花拨弄着烛芯,烛火跳动了几下,霎时又亮堂了一点。
“想来你也应该猜到了,陈医士是阿颜娘子的人,陈医士的医术若不能说出神入化,那当世也应是再无人能出其右了。”
“所以,他会易容术,那岂不是我们周围每一个人都不能信任了?”兰茵曾听过易容术,但那也只是传说,当不得真啊!
“哪里有这样简单,否则不是想怎样就怎样了?陈医士只会给阿颜娘子易容。只因他们从小青梅竹马,阿颜娘子的骨骼走向,陈医士了如指掌,也曾听说,十五年前,阿颜娘子毁过容,如今的骨骼都是陈医士再造的,这才能为她改变容颜,其他的人,却连陈医士也万万做不到的了。”
兰茵略略放下心,这才问道:“她是我身边的谁?”
“你感知不到吗?”
兰茵想了想,问道:“可是那吴大娘子?”
兰花点了点头,说道:“这也是我只能在她离开下马桥的宅子后,才敢去找你们的原因。”
兰茵想到吴大娘子要认她做干女儿,送她首饰,又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难道她真的认识她阿耶阿娘?
“阿颜娘子是怎么说我的身世的?”兰茵急问道。
“她并没有多说,但言下之意,你与那崔郎君应该是有世仇的,我只怕你已经在秦庄知晓了自己的身世,投了光王,而我,呵,也算三姓家奴了,也不知你会如何对付我,这才拜托兰草,千万不要把我去过之事告知于你,结果,偏偏是你过来!”
兰茵看着跳动的烛火,怔忪道:“是到了抉择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