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明月挂在树梢之上,寒风卷起细微的雪粒往脸上扑来。
“非要这时候去吗?”兰茵抱怨着帮崔元藻紧了紧大氅。
“他们随时会撤退,能早一点就早一点吧!”崔元藻忍着快到嘴边咳嗽,轻声说道。
兰茵撇了撇嘴,拎起崔元藻就跳上了树梢。
“兰茵!”
“你不是说要早点吗,按你的速度,明天都未必走得到林子的那一端!况且,秦队长也已经走了,又没人看见。”
兰茵心里想的是,又不是没人看见过你被我拎来拎去的!
崔元藻虽然并不介意兰茵武力值比他强,可到底也是要脸的,内心默默流泪,发誓解决完光王这件事后,一定要加强锻炼,至少不能再这样病歪歪的,让兰茵看不起。
“咔擦——”
似是鞋底踩断树枝的声音?
暗夜寂静,任何声音在林子里都被异常放大着。
兰茵耳力甚好,侧耳听去,甚至听到了急促的呼吸声。
冬日的林子里,树叶差不多已经掉光,稀稀拉拉地留着几片遮挡着崔元藻和兰茵的身体。
若是地上的人有心,抬头便能看见头顶的崔元藻二人,可惜他在疲于奔命,并未注意到。
“你……”崔元藻想下去追上那人,刚想对着兰茵说话,便被兰茵捂住了嘴。
后面还有人!
还是高手!
兰茵眉头紧皱,来人离这里尚有段距离,方向也未必正确,但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前面逃跑的人一定逃不了,不如他们先抓了再说!
兰茵也不和崔元藻打招呼,突然拎起崔元藻犹如风筝一样从树枝上飘然而落,追上逃跑的人。
那人裹着巨大的黑色披风,跌跌撞撞向前奔,或许是感知到后方的动静,他又加快了步伐,只是他好像是受了伤,雪地上滴滴红色落梅,在月色下分外明显。
兰茵皱着眉,如此明显的痕迹,后面那高人必然马上就会追到。
兰茵加快速度向那人扑过去,却不想那人突然转过身来,一把不知名的粉末向兰茵他们袭来。
兰茵只能带着崔元藻避向一边,只是眼睛里终究进了一些粉末,此时只能闭上眼睛。
却听,
“兰茵娘子,十四郎!”
兰茵勉力睁开眼睛,惊讶道:“孙大哥?”
崔元藻也揉着眼睛,掀开了眼皮,只见,孙茂瘦了许多,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他的一只肩膀似乎是受了伤,隐隐能见到血色从衣服里渗出来。
“兰茵!”崔元藻道。
“知道了!”兰茵应了一声,飘然荡了出去。
崔元藻担忧地看了一眼兰茵离去的方向,便又迅速转过身来,撕下一片衣角,帮孙茂把肩膀裹住。
“孙大哥,跟我来!”
“十四郎,兰茵娘子……”
“我相信她,走吧!”
有了兰茵的周旋,孙茂放下了大半的心,在崔元藻的扶持之下,终于吐出了一口浊气。
崔元藻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捡起地上的树枝,一边扶着孙茂,一边把他们的足迹扫掉。两个人踉踉跄跄地终于回到了范大娘的屋子里。
“十四郎,这里是?”孙茂看着眼前的一切,犹如惊弓之鸟般地问道。
“这里是秦庄啊,孙大哥不知道吗?”
孙茂摇了摇头,他受伤后,一醒过来就在兰花的茅草屋里,一开始他是身体不好,不能随便移动,后来他能稍微动一动后,兰花也不许他走出茅草房的篱笆外,说是怕村里人说闲话。为了兰花的名誉着想,孙茂便也从善如流,乖乖在茅草屋里养起了伤。
崔元藻给孙茂倒了一杯茶,问道:“孙大哥是跟着大理寺的衙役们到了此处吗?”
孙茂把当日的情形和崔元藻讲述了一遍,崔元藻也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和孙茂沟通了一下。
“这么说起来,这里是光王的老巢吗?”孙茂惊讶道。
“是不是老巢不知道,但是肯定与光王脱不了关系了。”
孙茂低着头饮了一口茶,睫毛微微颤动着,遮掩掉了眼底的光,难道兰花是光王的人吗?
“孙大哥,是谁救了你?”崔元藻突然问道。
“咣当——”
孙茂手里的茶杯掉在了地上,茫然地抬头看着崔元藻。
崔元藻看孙茂的样子便知道他一定优势瞒着自己,“孙大哥,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希望我们能肝胆相照,即便真的有什么困难,我们也可以一起克服!”
孙茂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兰花对她的悉心照顾,即便她为人冷淡,但在她冷淡的言语下,孙茂依然能听懂那些潜在的心疼。
“孙大哥?”
孙茂一震,抬头看向崔元藻,艰难地说道:“十四郎,救我的是兰花,但我相信她肯定和光王他们没关系的。”
崔元藻沉默地看了一眼孙茂,仿佛在说:“你真的这么想吗?”
孙茂无言地沉默了一下,他知道当初兰花就帮助过阿颜娘子从刘都虞候府里逃走,而阿颜娘子又和十五年前的黄埔一案牵连颇深,又与如今的吴湘案有关,怎么看阿颜娘子都十分可疑。而当初的兰花是不是对他们故意隐瞒过什么,他们谁都不知道。
“十四郎,你要信我。”孙茂咬着唇,笑了笑,“兰花不是那样的人,她为了救我,不知用了多少珍贵的药材,而且,刚刚那人来追杀我时,是兰花帮我挡住了第一下袭击……我……”
“孙大哥,你是不是喜欢上兰花了?”崔元藻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孙茂震惊地瞪大了双眼,这些年来,他一直把心放在官场上,一直琢磨着怎样才能一步步升迁上去,从来也没想过自己的终身大事,从来没喜欢过任何小娘子。
难道这就是喜欢吗?
只要想到兰花和他处在不同的立场上,而他们终将成为敌人,心就会痛,不剧烈,但丝丝入骨,这就是喜欢吗?
“十四郎,我不知道!”
崔元藻犹豫了一下,终究不忍心打击孙茂,他只是揭开孙茂肩上包裹的布条,帮他敷上药膏,安慰道:“等兰茵回来吧,一切还没有定论,但是孙大哥,这一仗,我们不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