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有什么东西从顶上落下来掉进了兰茵的脖颈里，兰茵抬手一摸，湿湿的。
“是雪水。”崔元藻把兰茵拉到一旁，说道：“昨夜积压在树枝上的雪融化了，别走在树下了。”
兰茵抬头去看，瓦蓝瓦蓝的天幕下，灰褐色的树枝渐渐从白色积雪中露出了脸。
“孙郎君，我们从何处查起？”阿虎跟在兰茵和崔元藻二人后面，一路行来，见他们只是手牵着手，各处乱走，便有些不耐烦，此刻，便忍不住提醒他们，可以干正事了，不要再打情骂俏了。
“不如我们就先从你来查起吧！”崔元藻笑眯眯地说道。
“我？你怀疑我？”阿虎惊讶道，“为什么呀？我可是帮你们的，你这是血口喷人，恩将仇报吧？”
“别激动，我不是这个意思。”崔元藻平静地说道，“我只是很好奇，你好像对秦队长颇为不服气，这是为什么呢？”
“我们年轻人啊，也没几个人对他服气的。”阿虎不以为意地道，“他阿耶是老秦家的族长，也是村正，要不是他阿耶，他哪里能做这个巡逻队队长？都多少日子了，连个纵火犯的影子都没抓到，就编了个火德星君的幌子，当谁不知道呢！”
“哦，火德星君这个说法是秦队长传出来的吗？”崔元藻好奇道。
“那倒也不是。”阿虎踌蹰道，“这是村里几个老人传出来的，但是秦队长肯定脱不了关系。”
崔元藻见阿虎这样便知，他不过是臆测，便笑了笑道：“肯定是他平日里有什么蛛丝马迹漏了馅儿吧！”
“噗嗤——”
兰茵忍不住漏出一声笑，这个十四郎又在忽悠人了，真是顶着一张最慈眉善目的脸，打着一副最龌蹉的心思！
兰茵摇了摇头道：“你们继续说，我在边上走走。”
阿虎也不以为意，见崔元藻的态度似是站在他一边，便殷勤地说道：“是啊，孙郎君，你是不知道呀！我们这个村子因为位置的关系，以前大多是做木材生意的。你也知道，木材是最怕走水的，所以家家都供奉火德星君。”
崔元藻打量着四周，说道：“你们村子背靠森林，前有清溪河入运河，确实适合做木材生意，那确实应该多多供奉火德星君啊！怎么倒是减了他的香火？”
“孙郎君有所不知，前几年，我们村里来了个高僧。”
兰茵在一旁踢着雪玩，此时听到高僧便想到了光王，忍不住问道：“高僧长什么样？”
阿虎挠了挠头，愁眉苦脸道：“高僧就长高僧那样呗！”
“你怎么……”
崔元藻忙拉住兰茵，她发觉自从昨日山村失火之后，兰茵的脾气比之原先，更为暴躁了些许。
“阿虎小兄弟，你继续说，村里来了高僧后，大家就不信火德星君了吗？”崔元藻问道。
“那倒也不是。一开始，高僧说要收弟子，也没人睬他。后来，北方乱了一些时候，修建宫室什么的也停了，木材卖不出去了。但那高僧，却在山林里发现了一种特殊的药材，卖出去能赚大钱。渐渐地大家都跟着高僧学习鉴别药材什么的，耳濡目染之下，纷纷信起了佛教。村里好多人还出家了，也就是近来新任的节度使到处灭佛后，许多人才有还俗回村的。”
“可你信你的火德星君，我信我的佛，互相又不妨碍什么，怎么秦队长就要乱传谣言了？”
“原本确实也没什么妨碍。可先前那些人跟着高僧走后，村里留下的人便还是听村正的话，也就是秦队长的阿耶。但如今回来了好多年轻人，他们都信佛，也引导着家里人信佛，各个都听高僧的话，你说他村正急不急？”
“高僧在你们村？”崔元藻的声音不自觉地略略大了一点。
“先前确实来过，但前几日却匆匆走了，也带走了许多弟子，这才让秦队长又跳了出来的。”阿虎忿忿道。
“哐当——”一声，崔元藻的心瞬间落了地，看来，他确实没有想错，光王曾在此处落过脚，只是大理寺众人打草惊蛇，如今找他怕是更难了。
“孙郎君？孙郎君？”
“啊，你继续讲。”崔元藻回过神来，“秦队长又跳了出来，是怎么回事？”
“我就觉得吧，这失火之事是秦队长和秦村正自导自演的。你看啊，原本那高僧在时，谁都不听村正的，如今高僧走了，他不得收权吗？收权不得要兵吗？不然谁听他的！他们先放火，再让秦队长组织巡逻队，这样他们父子俩底下不就有人了吗？又怕别人真来找他们麻烦，才又撒谎，说是什么火德星君干的！还不是想着收拢村里老一辈的心思，一举两得，又能脱罪，又能赶跑那些还俗僧人！将来或许还能在上峰那里得个灭佛干将的称号，啧啧啧，打得一手好算盘！”阿虎滔滔不绝道。
崔元藻瞥了一眼阿虎，认真地道：“阿虎小兄弟，前途不可限量啊！”
“孙郎君也赞同我的想法？”阿虎兴奋道。
“你说的确实头头是道，听上去很有道理，可是有一个问题，那火是怎么烧起来的？你抓到过秦队长放火吗？如果抓不住，那别人说起来，你都是臆测，怕是在这村里，你也呆不久了！”崔元藻语重心长道。
“我何尝不知是这个道理，枪打出头鸟，可是，我就是看不惯他们父子俩糊弄村里人！”阿虎到底是年轻，颇有一番正义感。
崔元藻拍了拍阿虎的肩，说道：“光说不练可不行，你可跟踪过秦队长？他到底有没有放火？”
“怎么没跟过，我偷偷跟过好几次，可是火着起来的时候，每次秦队长却都带着巡逻队在村子的另一面巡查着呢，根本不可能跑到另外一边放火的。所以，每次等他们巡逻队赶去救火，火势早都大了起来。老人们说，这是火德星君故意的，因为，失火的人家偏偏都是信佛的。你说，这事怪不怪？”
“那有没有可能，他有同谋？”崔元藻问道，“他在一边巡逻时，同谋在另一边放火？”
“我也这么想过，所以特意请了我兄弟一起在村子里排查，我呢，悄悄跟踪秦队长，他呢，秦队长的巡逻队在哪里，他就在离他们最远的那处排查。有一次，火就在他背后突然烧了起来，可是他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他怕别人以为是他纵火，扑灭了火，就偷偷走了。真是咄咄怪事，后来，他也信了火德星君的说法，再也不帮我了！”
“确实怪呢！”崔元藻也忍不住沉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