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茵。”
崔元藻虚弱的声音从墙角传来。崔元藻本来不是真昏迷,火星掉下来时,他也躲开了,但浓烟确实呛了几口,后面再想往外逃,却又烟雾弥漫,不慎昏了过去,直到刚刚兰茵的怒吼惊醒了他。
“十四郎!”
兰茵通红着眼奔到崔元藻的身边,紧紧地颤抖着抱住了他,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嘴里还在骂骂咧咧:“是我该死!我应该死都拖着你,这样死也死在一起了。”
崔元藻喘咳着,微微笑道:“下次记得了!”
兰茵重重点头。
“太好了!刘娘子,吉人自有天相,你夫君因祸得福,醒了过来,阿弥陀佛。”范大娘口中念佛,似乎想到什么,又打了打嘴,笑道,“今日还要多谢刘娘子相救了,此处不易再居,不如换到我儿子家去住吧,他近来也不回家。”
“多谢。”崔元藻微微咳着致谢。
“不谢,不谢,郎君可真是找了个好娘子啊!对了,郎君贵姓?”
“鄙人姓孙。”崔元藻随口胡诌了一个姓氏。
“哦,孙郎君,这边请。”
兰茵自从崔元藻失而复得后,眼睛就没离开过他身上,此刻早已发现他起身艰难,便从腋下抱起他,扶着往前走。
范大娘暗暗摇了摇头,这小娘子如此爱自己的夫郎,可惜这孙郎君看上去就是个短命的呀。
范大娘点燃烛台,在前引路。
风呼啸着卷起地上的积雪,忽听一声“啪嗒——”,前方似有东西掉落。
范大娘举起烛台,向远处照去,喊道:“谁?”
然而无人回答她,只有寒风送来回声“谁——”。
范大娘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对着兰茵与崔元藻道:“快点走吧,这些日子村里像是闹鬼了一样。”
“闹鬼?”崔元藻想着,难道和光王有关?
“最近,已经闹过好几起火灾了,都说是天火。”范大娘加快脚步往儿子家走去。
“为什么说是天火?你们就不去找找纵火犯吗?”兰茵想到崔元藻差点儿死在这场火灾里,就气得牙痒痒。
“纵火犯?我们怎么没找,当然找了,就是没找到。”范大娘愁眉叹气地说道。
“看那边!”兰茵突然叫了一声。
大家抬头望向远处,只见火光点点,像一条蜿蜒的火的巨蛇。
“哎哟哟,火德星君!”范大娘突然跪了下来,不断叩首,嘴里喃喃道,“信女会给你上香的,再也不去寺里了,求星君放过我吧!”
“你做什么?”兰茵吓了一跳,这是做什么?
“快跟我一起跪下来,求星君放我们一条生路。”范大娘拉住兰茵的手,企图把她拉着一起跪下来。
范大娘当然拉不动兰茵,只能放弃,一个人俯扑在地上,念念有词。
崔元藻看了一眼那游走的火色巨蛇,随着范大娘的念念有词,蜿蜒着游走了。
“它走了,大娘起来吧。”崔元藻温声安慰道。
范大娘微微一抬头,果然火色巨蛇已经游走了,她这才缓缓爬起来,叹着气道:“我们这个村是惹恼了火德星君才会降下天火的,哪里能找到纵火犯呢!”
“这是从何说起啊?”崔元藻温声问道。
“我们这个村子因为深处山林之间,所以以前家家供奉火德星君,祈祷星君不要降下怒火,保全全村的平安,后来,圣人下令灭佛之后,有许多僧人还俗,我们村里也有几家,这些僧人还俗后,在村里宣扬佛法,供奉火德星君的人自然就少了,这不是火德星君就发怒了吗?”范大娘絮絮叨叨地说着。
“那大娘也是改信佛了?”崔元藻突然问道。
范大娘背对着崔元藻他们,停顿了一下,又向前走,略带哭腔道:“以前家里穷,送儿子去了寺院几年,后来回来了,我也跟着他吃斋念佛了几天,但我也没有不敬火德星君的意思啊!何况,我儿子近来又出去找活干了,我又开始供奉火德星君了,他怎么还降罪于我呢?”
“大娘放心,想必火德星君看你虔诚,定会饶恕于你的。”崔元藻安慰道。
范大娘也不吭声了,只默默向前走,不一会儿便到了一座新盖好的砖瓦房里。
“你们就住这一间吧,原本我准备给儿子娶媳妇用的,如今,唉,算了。今日多亏刘娘子相救,孙郎君也受苦了,早点休息吧。”范大娘承了兰茵的情,此刻也比较客气,把原本从兰茵手里拿走的玉佩又塞回到兰茵手里,“这玉佩,你们自己留着,给孙郎君看病吧!”
兰茵也不推辞,只是向范大娘福了福,以示谢意,她今日心绪不宁,始终想着找不到崔元藻的那刻,她的手始终牵着崔元藻的手。
眼见着范大娘告辞远去,崔元藻才拍了拍兰茵紧绷的手,柔声道:“兰茵,我有点疼。”
“疼,哪里疼?”兰茵紧张地看向崔元藻。
崔元藻抬起手臂,只见兰茵的手紧紧地掐在崔元藻的手臂上。
兰茵此刻才知,是她掐痛了崔元藻,慌忙放开手,撩起崔元藻的袖子,检查起他的手臂。
还好,只是手腕上略略有点红,兰茵送了一口气。
崔元藻坐下来,拍了拍座位旁的椅子,示意兰茵坐下来。
“兰茵,你不用这样紧张。发生这件事,和你根本毫无关系的!”
兰茵蹲在崔元藻面前,仰头看向崔元藻,“十四郎,我如今也不是自责,我只是害怕,我害怕失去你。”
说这话,兰茵的眼中就已经雾气朦胧了,为了掩饰自己的虚弱,兰茵垂下了头,把额头搁在了崔元藻的膝盖上。
崔元藻沉默着抚摸着兰茵的头,悠悠说道:“那时,你在赵景公寺失踪,理智告诉我,你不会有事,可我还是忍不住乱想。我也害怕失去你,比你更早体会到。兰茵,你能不能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死也要死在一起,好吗?”
“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兰茵掩住崔元藻的嘴。
崔元藻笑了笑,“嗯,我们都会长命百岁,只是若我死了,我也只想埋骨在你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