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金西坠,漫天红霞,崔元藻站在马车前,送别李绅。
“李使相,有一事想请你帮个忙。”
“哦?难得崔十四郎亲自开口,这个忙,我是肯定要帮的。你不如说来听听。”
李绅本已要登车,听崔元藻开口,倒是很有兴致地又退了回来。
“李使相可知郭尚书有一孙女,叫郭娇?”
“确有所闻。”李绅不禁微微一笑,他确实听过一耳,自己的夫人曾经想做媒,把郭尚书的孙女嫁给眼前这个崔十四。
“郭贤妃出事后,郭娇就失踪了,李使相可知道?”
“这个倒确实不知。”李绅在派往淮南镇前,一直在四处经营,本就不关注后院的事,何况郭家还有意隐瞒呢!
“可是,昨夜我却在杨子县铜山的永和禅寺见到了她。”崔元藻意有所指地道。
“你的意思是郭贤妃也在那里?”李绅作为帝国最有权势的几个人之一,当然不缺乏头脑,他一眼就看出了此事的核心所在。
“不仅如此,在我从杨子县回城的途中,经过了一个茶寮,此处的朝食原本是有羊肉汤的,但因为考虑到近来还俗的僧人特别多,店家改成只提供清粥小菜了。”崔元藻并没有回答李绅的问题,反而又说道。
李绅眼睛眯了眯,笑道:“那这样吧,让夫人的大丫鬟去接那郭娘子,沿途我再多派些兵丁保护她们,你看这样如何?”
“如此甚好。”崔元藻躬身致谢道。
李绅一掌扶起崔元藻,笑道:“怎么是你谢我呢,该我谢你才对啊,哈哈哈……”
李绅抚弄着他的山羊胡子,高兴地踏上了归程。
崔元藻目送日落下的马车渐渐隐入西天那片暗红色里去。
“十四郎,看什么呢?”兰茵走过来,见崔元藻愣愣地目视着前方,不禁问道。
“总觉得不太吉利。”崔元藻沉吟道,“送走吴大娘子了?”
“嗯,就在隔壁嘛,到了门口,哑婆婆接走吴大娘子,我就赶回来了,李相公怎么还要谢你啊?”
兰茵过来时,听到了这一句,倒是有些好奇,如今要破这黄埔画卷一案,还要诸多依靠李使相的,怎么倒是他要反过来谢崔元藻了呢?
崔元藻抚弄了一下兰茵被吹乱的留海,笑了笑道:“他啊,当然是得了好处了。”
“好处?什么好处?”兰茵好奇地道。
“就是送了点金银玉器给他呀。”崔元藻胡诌道。
兰茵又不是傻瓜,立刻叫道:“好你个崔元藻,叫你不跟我说老实话,看我不揍你。”
“哎呀呀,女侠饶命!”崔元藻快步向前跑去,兰茵在后面追。
两人嘻嘻哈哈围着柿子树转了一圈又一圈。
但,崔元藻虽然腿长,耐力到底不如兰茵,没跑一会儿便停了下来,被兰茵抓住了手腕。
“十四郎,你老实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崔元藻喘着粗气,拉着兰茵坐在了柿子树下,“兰茵,你今天想起什么了吗?”崔元藻突然问道。
兰茵一怔,没想到十四郎观察如此细微,明明她立刻就调整过来了,他还是发现了!
“所以,你是为了逗我开心?”兰茵红着眼道。
崔元藻抚了抚兰茵飘荡着的碎发,温柔地道:“兰茵,我怕你陷入心魔,我希望你有任何不开心都可以和我来说。我说的想和你一起浪迹江湖是真的,只是目前……”
兰茵捂住崔元藻的嘴,俯趴在崔元藻的肩头,悠悠地道:“我都知道,今日,我也不是想起了什么,只是那种荒诞的感觉让我异常熟悉,所以才一时怔在了那里,现在都不要紧了。倒是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兰茵从崔元藻的肩头上,抬起头来,两只手固定住崔元藻的头,让他的眼睛无法逃避她的眼睛。
“你是说李绅感谢我的事?”
兰茵点了点头。
“我把郭娇的事情告诉了他。”
“就这?”兰茵疑惑道。
“就这呀,我这是相当于送了他一个人情,他只要找回郭娇,不是就能在郭尚书,汉阳长公主那里讨到一份人情了吗?”
兰茵总觉得不太对,又讲不出什么不对来,便夹紧了两只手,捂住崔元藻的两颊,让他的嘴唇都嘟了起来,“你可得老实交代啊,否则,否则……”
兰茵想说点狠话,但看着崔元藻的嘟嘟嘴,只觉得可爱,哪里还说得下去。
“否则,你就亲亲我吧!”崔元藻趁着兰茵犹豫,又插科打诨,在她脸上偷亲了一下。
“崔元藻!”兰茵暴跳,在崔元藻腿上扭了一下,两个人又打闹起来了。
虽然崔元藻被兰茵扭了几下,但他心里还是松了口气的,他不太敢把光王可能在杨子县的消息透露给兰茵,他一怕自己判断错误,二怕这可能是个圈套,自从他在白石府折戟后,他就知道光王在扬州城的势力绝不简单,连江都县衙都不可靠,他必须步步为营。
他怕他一旦说出自己的猜测,兰茵会一马当先,以身犯险,还不如送李绅一个人情,让他的人先去探探,若是真抓住了光王,或光王的帮凶,那是好事,若是李绅的人马折了,于他来说,也没什么损失,反而在面儿上还好看。
崔元藻面上自然滴水不露,反而问起兰茵来,“你去送吴大娘子,可与她说了什么?”
“你是想问什么?”兰茵现在也学乖了一点,他知道崔元藻他们这帮当官的,和他们江湖人士不同,总是话中有话。
“你有没有把这些日子以来,我们遇到的关于黄埔的怪事和她说?”
“说了呀。她的画被偷了,而且她又要去帮李使相去鉴画,这些事,她总要知道吧!”兰茵道。
崔元藻沉默了一下,看向兰茵道:“兰茵,我不希望你与吴大娘子接触过多。”
“为什么?”兰茵放下捂住崔元藻两颊的手,反问道,“你认为是吴大娘子杀了赖大?”
崔元藻看着兰茵戒备的态度,无奈地道,“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画怎么可能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