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长安城已经宵禁,万籁俱寂,一只野猫躲在朱雀大街沿街榆树下的沟渠内,捞着什么东西。
突然,它感觉到大地在震颤,“喵——”一声跳到大榆树上,消失在树丛间。
此时,一列马队快速通过朱雀大街,往西南面的横街而去。
“崔评事,已经通知丰邑坊的武侯打开坊门了,我等可直接进入丰邑坊。”金吾卫小将从横街里窜出来,奔向崔元藻。
崔元藻点了点头,继续向前奔,他知道此时快一点,再快一点,才可能拦下郭贤妃。
一行人,快速进了丰邑坊。
丰邑坊是长安城外郭城坊之一,属于长安县管辖,里面住的多是一些平民百姓。
吴大匠在坊中算是名人,住的是一幢颇大的宅子。
金吾卫抢上前去,拍响了大门。
“你怎么样?”兰茵暗暗靠近崔元藻,悄声问道。
崔元藻对着兰茵笑了笑,暗示她,没事。
兰茵看着月光下,崔元藻略显苍白的嘴唇,暗暗心急,她知道,一夜不睡,又是这样高强度的奔袭,崔元藻肯定很难受。
兰茵悄悄从随身布袋中,拿出一颗饴糖,趁着众人看向大门时,塞进了崔元藻嘴里。
崔元藻觉得那柔荑擦过的唇畔,似乎拥有了芳香,软软的,不禁舔了舔唇,暗暗笑了笑。
“谁啊!大半夜的?”
随着持续不断的敲门声,终于有苍老的声音从门后传了出来。
“开门,金吾卫。”
“骗,骗人的吧,都宵禁了。”里面的声音充满迷惑。
“金吾卫办案,再不开门,后果自负。”
大门“咯吱——”一声,打开了一条缝缝,一双苍老的眼从门缝里透了出来。
当他看见门外火光冲天,金甲粼粼,顿时,害怕得连连后退。
金吾卫趁着门缝开启,一脚蹬开了大门,一行人逶迤进入了院中。
崔元藻与兰茵也跨进了门内。
“老丈别害怕,我等是奉圣人之名查案的,绝不会动你一分一毫,只要你把知道的事都告诉我们。”
崔元藻扶起跌坐在地的老汉,温和地说道。
“大人,请说。”
“吴大匠是否在家?”
“家主今日上衙后,至今未归呀。”老汉疑惑道,“不是说,今日宫中有大事,需家主坐镇吗?家主今日上衙前,还特意提醒我,看守好门户呢。
崔元藻想了想,问道:“家中可有主母及小郎君?”
“主母和小郎君月余前便去往蜀中探亲,要到年后才回来呢。”老汉答道。
“家中还有其余人等否?”
“家中除了老仆我,还有我那老太婆,其余丫头仆从们都跟着主母去了蜀中,再无其他人了。”
“我能随便走走吗?”
“可以,可以,贵人自便。”
崔元藻示意金吾卫在院中等待,自己带着兰茵往内院中走去。
“那吴大匠是不是早有准备,才让他娘子与孩子前去蜀中的?”兰茵问道。
“我觉得不太像,若是早做准备的话,如何解释他今日原本是打算坐镇宫中的,还让老仆看家,却又在酉时出了大明宫。”
“这……,可能是他做戏给老仆看?”兰茵犹豫道。
崔元藻摇了摇头,说道:“我更倾向于他今日应是临时得到消息,郭贤妃那边要出事,才慌张出逃,等会儿,我们可以看看重要财物都在否,即能判断他是否早做了准备。”
崔元藻想推开书房门,兰茵一个箭步窜在了前面,手放在腰间郁刃上,准备一旦有事,立刻迎战。
崔元藻笑着看向这实心眼的娘子,自从和他表明心意后,她真是明目张胆地护着他呀!心里的甜一丝丝地泛上来。
兰茵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当初在尚宫局遭了暗算,让她牢牢地长了记性,她绝不能让崔元藻受伤。
兰茵一把推开书房门,然而什么事都没发生,兰茵小心翼翼地走进去,转头叮嘱道:“你等我点好烛火再进来。”
崔元藻笑着道:“好的,卿卿。”
兰茵脚下一个趔趄,暗骂一句,“登徒子。”
烛火亮了起来,崔元藻步入书房。
这房间比起书房来,看起来更像是作坊。书案上不是书本,是一些图纸。
书案边还摆着一些工具,似乎才完工一半的器具随意地扔在地上。
“他更像是临时离开,不久就会回来的样子。”兰茵说道,她不得不佩服崔元藻的未卜先知了。
崔元藻翻看着几案上的几张设计图纸,突然他定住了。
“怎么了?”兰茵走过去拿起崔元藻手中的设计图纸,不明所以地问道。
“这就是我说的那种可以抽干心头血的工具。”崔元藻冷声道。
兰茵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来,“他就是那个杀人魔?”
崔元藻收起桌案上的几张设计图纸,冷凝道:“还不能确定,除了抽血工具,他是如何得到迷迭香的呢?只有搭配使用这两种东西,才能完成那样精巧的谋杀。”
两人步出书房,有金吾卫凑上前来,道:“已经派人前往蜀地,追踪吴大匠娘子了。”
崔元藻点了点头,兰茵才知道,不知何时,崔元藻已经派人追踪吴大匠了。
“那老仆何在?”崔元藻问道。
“还在前院。”
“走,我还有些问题要问他。”
崔元藻一马当先,疾步向前,兰茵在后面咬碎银牙,暗暗骂道:“也不知保重自己身体。”
虽说气恼,兰茵到底舍不得崔元藻累,也疾步跟上去,预备着随时能帮到他。
“老丈,还有几句想问你。”崔元藻坐在老汉对面,认真地看着他。
那老汉见如此多上官,到底有些害怕,畏畏缩缩地道:“贵人尽管问。”
“吴大匠是哪里人?他夫人是哪里人?他还有哪些走得比较近的人?分别是哪里人?”
“吴大匠是长安县本地人士,夫人是西川人,吴大匠朋友众多,却都是些狐朋狗友,哪里的人都有。”
“里面有没有胡人,特别是于阗国人士?”
“那不可能。吴大匠最讨厌胡人,常说是胡人抢了咱们汉人的饭碗,他还特别讨厌藩将,特别支持圣人削藩,为此还改进了许多攻城器械,得了褒奖呢!”老仆骄傲地说道。
崔元藻听着却皱起了眉头,这样的人是如何弄到迷迭香的呢?
难道凶手也不是吴大匠,那他是否已经遇害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