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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三颗头颅(下)(1 / 1)


在案发现场,仍然没有找到任何线索,这案子闹得全县人民人心惶惶,足不出户。一时之间,晚上很少有人出门。

张宁把余向东叫去了办公室,语重心长地说:

“向东,我的压力大啊!接连发生了两起凶杀案,县里、市里一天打几个电话。我不敢和你说,怕你有压力……看来,不说不行了。你得想办法破案啊!”

余向东拉着脸,眉心纠成了一团,焦头烂额地说:

“领导,我知道,我的压力也不小啊!以前的案子或多或少有些眉目,这案子啊,一点线索没有。案发现场在河边,人来人往的,更何况仅凭几个脚印,要想把犯罪嫌疑人找到,简直是大海捞针啊。”

“不可能一直破不了案呀?”

“再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破不了案,我就不当这副局长了!”

“嗨,不是说气话的时候!我也巴不得你尽快破案。”

接连几天,余向东派几十个民警排查,晚上开会讨论,最后都没有结果。

直到第五天,有人来报案说,他看见毛巾厂有个职工经常去河岸边,特别是这几天,走得特别勤。

余向东问他:“你晓得他叫什么名吗?”

“不晓得!他晚上,喜欢一个人去,而且早上也喜欢一个人去。”

余向东跟着报案人,先去了河边了解地形,果然,他发现毛巾厂离河边很近,两百米左右,抬头可以看见毛巾厂的宿舍。站在楼上,可以一览河岸的全貌。

信誓旦旦地去毛巾厂,和保安说明来意后,保安大哥笑着说:“怎么可能是他?他是我们厂最优秀的职工,年年评优秀,年年评先进。”

余向东问他:“他叫什么名字?”

“杨烔!我们厂办公室的,能力强啊,刚分配来的大学生。”

毛巾厂以前不景气,这几年不知怎么的,效益越来越好,产品甚至销到了东南亚和日本、欧洲了。

几个人正准备进办公大楼,从楼上下来一个年轻人,报案人悄悄地说:“就是他!”

余向东一把拉住他,笑容可掬地说:“杨烔吧?”

年轻人愣了一下,问:“什么事?”

“和我们走一趟。”

“走一趟?啥事,直接说吧!”

“也行!希望你,配合我们调查一起杀人案!”

年轻人笑了笑,说:“是不是河边那两颗头颅?”

“是的!”

年轻人踌躇了一会儿,说:“走,去我办公室吧!一边喝水一边聊。”

在一间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年轻人请余向东几个人坐在沙发上,每人倒了一杯水,沉默了一会,说:

“其实,我也很意外。李大娘我去了解了,她应该和他人没有矛盾。有时我散步看到她赶鸭子,很亲切的,怎么突然被人杀害了?而且头砍下来,尸体找不到?太不可思议了。我很好奇。于是,我去了发现李大娘头颅的地方,我也看了,没有啥痕迹。特别是第二颗头颅,那个老头,我以前散步经常碰见他,钓鱼很专注,一蹲就是几个小时,屁股也不动一下,他也是笑嘻嘻的,温柔敦厚,应该没啥仇人,怎么他又被人杀害了。我在想,这个凶手到底是谁啊?”

葛优瞪了他一眼,说:“有人说,凶手是你!”

年轻人苦笑了一下,说:“有人说,杀害李大娘的凶手是那个钓鱼的老头,结果那老头被人杀害了。现在,你说凶手是我,我怀疑我离死不远了。如果你们不来,我要回四川老家了。领导已经批我十天假。我担心,下一个被凶害的是我。”

葛优冷笑着说:“是不是想逃跑!”

余向东瞟了一眼葛优,说:“我在问话,请你不要插嘴!”

年轻人笑着说:“杀李大娘干什么?更别提那老头了。我去河边有错吗?散散步而已。”

“我们只是怀疑,并不是一口咬定是你!”

“如果怀疑是我,拿出证据来!”

“好了。别介意。你忙,我们走了。”余向东站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

下了楼,葛优纳闷了,问余向东:“为什么不逮捕他?”

“证据呢?”余向东盯着他问。

第二天中午,余向东正在办公室和葛优几个人讨论案情,毛巾厂那边传来消息,杨烔跳楼自杀了。

城关派出所所长也打电话给余向东:“领导,案子破了!凶手跳楼自杀了!”

余向东带着葛优几个民警跑到毛巾厂,果然看见一群人围着一具尸体。

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走到余向东跟前,焦躁地说:“余局长,你们怎么乱诬陷一个好人啊!好好的年轻人,被你们公安局害了。”

余向东疑惑地问:“啥意思?谁害他?”

男人拿出一张纸,指着说:“你看,这是他的遗书!他是被冤枉的。他不是凶手。”

“谁看见他跳楼的?”

“全单位的人都看见了。他说,是你们逼他跳楼的。我们去劝,劝了半天,劝不了。他还是跳了。你看,我们怎么给他家人交代?”

余向东转身走了,在车上,他和葛优说:“看见了吧!破案不能乱说话!这个年轻人好好的前程,被你两句话搞没了。”

“领导,我也是怀疑他。”

“不说了。凶手没有逮捕,我们睡不着觉。我当着张局长承诺了,一个星期破不了,这个副局长我不当了……现在还有一天的时间……破不了,这个局长,我真当不了了。”

下午,余向东仍然在寻思案子,派出所所长又打电话来说,又有命案了。

妈的,啥事啊!这个凶手是谁?藏在哪儿?

所长说,在河岸边又发现了一颗头颅。这次是个孩子。

余向东吓了一身冷汗,叫上葛优几个人急匆匆地跑去。他怀疑,这个孩子就是王之函。

果然,那颗头颅是王之函。

一个中年男人蹲在河岸边抱头痛哭,喃喃自语地说:“我的儿啊!我的儿啊!哪个伤天害理啊!”

河岸上围了许多人,议论纷纷的,一个个惶恐不安。

罗成打电话来了,骂:

“余向东,啥意思?你不是破案高手吗?接连发生了三起命案,你竟然束手无策。我给张宁说了,再破不了,你自己知道怎么办!回老家种红薯吧!”

张宁也打电话来了,语重心长地说:“向东啊!我也保不了你了!”

葛优看着余向东,一脸落寞地愣着,问:“领导,怎么办?”

“我早该信这孩子的!他才是破案高手。”

“啥意思!”

“立即逮捕疯子!”

余向东吩咐葛优收集证据,他带上曾朴和刑警队的民警去了李大娘家逮捕疯子。

疯子正在屋子里嘻嘻哈哈地蹦跳,几个民警把他按倒在地,然后铐上,带去了看守所。

余向东封锁了屋子,在屋子里余向东发现了一把柴刀,明晃晃的刀刃上全是乌黑的血,床脚有两个塑料袋,爬满了苍蝇,臭不可闻,像是尸体腐烂的味道。余向东打开一看,一个口袋里装着一双手,一个口袋里装着一双脚。

他命令民警在屋子周围搜查,在后屋的厕所里发现了剩下的尸体。一具是李大娘的,一具是张卫国的。

正当余向东纳闷王之函的尸体时,有人在屋后的水缸里,发现了王之函的尸体。

案子破了,凶手是疯子刘三旺。

经几位医学专家鉴定,刘三旺的确是疯子,怎么办?不能判刑,只能送去精神病院治疗。

治疗了三个月,刘三旺好了,出院了,疯子再也不疯了。

有一天傍晚,余向东在张宁家玩耍,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你是余局长吗?”

“是的。什么事?”

“我是张涛的妻子。”

张涛?不是刑警队一个小伙子吗?怎么了?两口子闹矛盾了?他笑着问:“什么事?”

“我张涛把那个疯子刘三旺杀了。”

余向东吓得心脏噗通噗通地跳,不知所措!静了一会儿才问:“他为什么杀他?”

“他认为他该枪毙!天天自言自语地说。刚才,他回来和我说,他把刘三旺枪毙了!”

“好,我知道了。你叫他在家等我。”

余向东挂了电话,和张宁说了这事。

张宁一脸平静地说:“你觉得怎么办?”

“领导,肯定逮捕啊!”

“向东啊!你还是年轻了,一个警察换一个疯子的命,你说值吗?更何况,这个疯子杀了三个人,这三个人,其中一个是养他,把他当亲儿子照顾的大娘,还有一个是活蹦乱跳的小孩,你说,他该不该死?”

余向东迷惘了,问:“领导,怎么办?”

“这事,你别管,看我处理。马上跟我去他家,仔细了解情况后,再说。”

下了楼,余向东开车,张宁看着他,笑呵呵地说:

“我来担这个责!给上级汇报说,小伙子因为这个案子脑子出毛病了,变成神经病了。你知道的,三个月后,他可以出来了。”

张宁说完,长长叹了一口气,说:“唉,可惜他不能再当警察了。公安局缺一个扫地的,就让他来扫地吧!”

余向东和张宁赶到张涛家,还在楼下,余向东接到了葛优的电话,说张涛把那个疯子杀了,而且是用枪杀的。

余向东说:“我和张局长正去张涛家。”

指关节在门上轻轻地敲了三下,门开了,是张涛的妻子,一个俊美的女人,一头乌黑的长发,眼窝里盈满了泪水,脸色憔悴地说:

“他在家里,坐在沙发上。”

余向东往屋里瞟了一眼,果然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耷拉着头,纹丝不动,仿佛余向东和张宁只是一道暗淡的光,吸引不了他。

径直走到张涛跟前,张宁笑了笑,说:“小伙子,别胡思乱想。事情发生了,就让他过去吧!接下来,你得听我们的安排。”

张涛仍然没有抬头,纹丝不动。

他妻子说:“这样子已经有很久了。”

张宁蹲下来,捧着他的脸:“张涛!看看,我是谁?”

张涛的眼睛淡淡地看着张宁,两颗眼珠子,没有了光泽。他没回答。

“我是张宁!张涛,我是张宁!”张宁提高了嗓音说。

张涛仍然没有回答,目光呆滞地看着他。

“孩子,我是张局长!我是张宁!”张宁提高了一倍的嗓音说。

他仍然没有回复,呆滞地看着他。

余向东蹲下来,盯着他,问:“张涛,你真的疯了吗?”

张涛突然激动地说:“我没有疯!”

“你叫什么名字?”余向东大声武气地问。

“我叫张涛!我是一名警察!我是松原县刑警队的一名警察。”

张宁把余向东拽开,愤怒地说:“你不是张涛,你是疯子!你不是警察,那个警察犯了法,被逮捕了!”

“我是张涛,我是警察!”

“你不是, 我告诉你,公安局没有张涛这个名字!记住,你不是张涛,你不是警察!你是个疯子!”

有人敲门,他妻子去开门,原来是葛优带着几个民警来了,张宁扭头看了一眼,无可奈何地说:

“进来吧!他疯了。你们立即送他去精神病医院治疗!向东,你着手侦查,写报告,我去市局汇报。”

三个月后,余向东和张宁去精神病院看望张涛,主治医生和他们说,张涛没好转,和先前一样,自言自语的,连他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张宁歪着头看了一眼余向东,央求主治医生见张涛。

在一间屋子里,三个男人,一个是张宁,一个是余向东,一个是张涛。张宁和余向东坐在桌子一边,张涛坐在另一边。

余向东问张涛:“张涛,我们接你回家!”

张涛呆滞在盯着窗外一只喜鹊念叨,根本没在意余向东的话,他的话像风一样,平淡如水,没有任何吸引力。

“张涛,我是张宁!”张宁愣了一下,盯着他说。

张涛仍呆滞地盯着窗外,余向东随着他的目光,看见那只喜鹊站在一棵榆树上的枝丫上,朝着他们不停地嘀咕。此时此刻,也许他不属于人类,早已属于了鸟类。

余向东掉泪了,希望他下辈子别投胎做人,变一只喜鹊。

从此以后,张涛的工资卡上,每个月会进一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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