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陶小平带到公安局,余向东还没来得及吃饭,手机响了,是吴川:
“向东,你怎么搞的,没有法律依据就把人逮捕了?你知道吗?这个人是双龙乡乡长陶小文的哥哥呢!”
“陶乡长怎么了?犯了法,难道不能逮捕吗?”余向东生气地说。
“你凭什么说他犯法了。你有证据吗?”吴川怀疑余向东没有证据乱逮捕人。
没解释,余向东直接挂了电话,骂了一句:啥也不是,他妈的纯粹是个草包。
肚子饿了,他吩咐王栋叫两个人去买盒饭来吃,自己审陶小平。余向东寻思得抓紧审,如果再拖延,夜长梦多。
余向东喊陈科把陶小平叫来,坐在陶小平面前,突然生出一丝怜悯之心,他感觉得这个男人非常可怜。
“你叫什么名字?”余向东拿出笔记本,冷冷地说。
“陶小平!”男人委屈地说,眼神左顾右盼。
“你的家庭住址?”
“双龙乡双龙村!”
余向东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他跟前,目不转睛地瞪着他问:“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男人不敢看余向东,左右突闪,声音极低地说:“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
“你知道,我们叫你来是为什么吗?”
“不知道!”
余向东俯身,贴耳地说:“我告诉你,双龙村水库组的邹平说你前天晚上,开车去了水库边,发现你往水库里丢东西。是不是丢尸体?”
“我给鱼喂料。”
“你天天给鱼喂料吗?”
“不是!”
“一个星期喂几次?”
“记不起来。”
余向东猛然抬头,直了腰,咄咄逼人地说:
“记不起,你根本没有给鱼喂过料。你是在撒谎!那天晚上邹平说了,你骑了一辆三轮车去了水库,而是凌晨。平时,天晴,你不会去水库,为什么你前天晚上,天快亮时你去水库?这个时间点,而且是晴天,你出现在水库边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没有。我啥也没干!”
“尸体没打捞上来,你说是一具女尸,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不觉得蹊跷吗?”
“我只是儿猜测。”
“猜测?有那么准吗?”余向东冷哼了一声,笑着说。
余向东在屋子里踱了几步,不时回头看男人一眼:
“坦白从宽!这是我们一贯的政策。你如果不老实交代,那我们就用法律办事,你杀了人必须判死刑,而且立执行!”
男人低着头,没有说话。
“这个案子对我而言,太容易破了。为什么?因为死者我们已经确认了。他是双龙街上超市的老板,她叫陈娟。我想,她的踪迹,街上的人都知道。她和那些人有来往,每天做了些什么,我们一调查,马上就水落石出。当然,那时候,我们在卷宗描述上会严厉得多,肯定会把凶手写得非常残忍,恨不得把凶手写成一个恶魔,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而且具有一定反侦察能力,那么法官会给你判死刑,立即执行。”
男人缓缓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噙着泪,慢慢腾腾地说:“陈娟是我杀的。”
余向东似乎很激动,问:“你为什么要杀她?你们不是朋友吗?”
男人的泪,像雨滴一样,滴答滴答地往下掉,抱着头说:“我很喜欢她。但是她不喜欢我。我受她欺骗了。”
“她为什么欺骗你?”
“她知道我弟是双龙乡乡长,所以和我套近乎。后来,知道我没有娶媳妇,答应和我好。我问她,有没有老公。她说,曾经有一个,因为感情不和分了。我是四十五岁的人了,盼望有个老婆。我看她长得漂亮,而且嘴甜,会做生意。娶上这样的老婆,也是我修来的福分。
“开始我想和她住在一起,她不同意,说没结婚,别人看见了,传出去会影响我弟的名声。我说,我们结婚吧。她答应了,正当我们准备办结婚证时,她突然说,她前夫要她还钱。我问,为什么前夫要你还钱。她说为了做生意,向前夫借的。当时我就给了她五万,她拿了我钱,迟迟不谈结婚的事。我心急了,这么漂亮的女人天天看着,不能和她睡觉,也是白想念。何况自己拿了五万元给她呢!
“有天晚上,我看见她一个人在家,我去找她,说结婚的事,看见她的房门没关,我就进去了。我叫她名字,她半天没回答,后来我才发现,她在卫生间洗澡,我从玻璃透过去,看着她那若隐若现,丰满的身材,心里有一种冲动,想占有她。我脱了衣服钻了进去,她也没有反对,两人就顺其自然地发生了关系。我想,生米做成了熟饭,应该她不会骗我了。
“第二天去她那儿时,她则对我说,她想在县城买一套房子,说要我拿十万支付首付,如果交了房子,装修后,两人搬进去就结婚!
“我已经没有钱了,我去借,借了三万。我把钱交给她,实在借不了。她开始没说,晚上我们睡了。第二天她不声不响地起床去超市。我给她做饭送去,她看也不看我一眼,面无表情,没有理睬我。晚上回家,我给他做饭,吃了饭,她对我说,这点钱不够首付,要求我去给我弟借。我不想去找我弟,他一个月也不过四五千块钱,哪来钱借给我,况且他还要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呢!她既然说了,我去找我弟,我弟拿了十万给我。当我把钱交给她时,她也没有说什么话。
“隔几天后,她对我说,和前夫生的孩子生病了,她得回老家一趟,叫我看超市。我也答应了,本来我想到她拿了我那么多钱,要是走了,怎么办?我和弟商量了,可是我弟说,这超市也值几万块钱,真走了,有这超市,下半辈子也可以过了。
“半个月,她回来了!她哭哭啼啼地说,她回家发现孩子得了白血病,听医生说要四十多万元。她想把超市卖了,把钱给孩子治病。我一听,我慌了。我去找我弟商量,他不允许陈娟卖超市,如果把那超市卖了,人走了,怎么办?他要我立即把婚结了。”
“晚上,我和陈娟说了,超市不能卖。她则痛骂我,说我没有良心,见死不救。我左右为难,如果让她把超市卖了,她走了,我怎么办?最后我决定,她如果和我结婚,我就让她卖超市。结婚,她不答应。她说,孩子病治不好,不会结婚的。我无招了,去和弟弟商量,弟怀疑这女人是个骗子。我弟叫我把那女人的身份证拿来,在网上查一查,看她是不是结过婚,离婚了没有。
“我趁她去超市时,就翻她的包,把她的身份证偷偷地拿了出来,去了民政办公室,请人查了查。结果发现,她结婚了,没有离婚,而且她曾经因为诈骗,蹲过监狱!我顿时被雷击似的,六神无主。我去找她,她看见我生气,也没有说话。她说,两人没有办离婚证,但是分居了。
“晚上,我和她睡觉。睡到了半夜,她趁我睡着了,就到了卫生间打电话。我听到声音,我醒了,偷偷地听,听到她说:老公,这个男人发觉我骗他了。怎么办?你来接我走,我一个人真走不了。因为他弟是乡长,我跑了,肯定会叫警察来追我。
“我知道她骗了我,推开卫生间的门,一把拉她出来。我要她退钱,她则凶狠狠说,你那几个钱,我还给你!你妈的,我退你!但是你得赔我青春损失费!我陪你睡觉,你难道不给我点精神损失费吗?至少给我三四十万!像你这样的男人,任何一个女人也不愿意陪你睡觉。我陪你那么久,一晚上二万,至少五六十万。
“我气疯了,一拳打过去。哪知她提拖把还击我,差点把我的眼睛打瞎了。我见她狠心打我,跑到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冲进卫生间,一刀砍下去。哪知一刀砍在她的脖子上,血哗哗地流。她倒在血泊里,腿动弹了两下,就没有气了。我吓坏了,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半天才冷静下来。接着,我就去翻她的包,没找到存折和银行卡。我非常伤心,我那十多万,就白白地消失了,怎么办?怎么向我弟交代?我想到杀了人要蹲监狱。我就把尸体丢到水库里,想到冬天水库边没人,不会有人发现。”
余向东听了他叙述,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太可怜了。
陶小平押走后,吴川带着一个满脸胡须,五大三粗的男人进来。吴川和余向东说:“向东,这是陶小平的弟弟陶小文。”
陶小文伸手来和余向东握手,赔着笑说:“对不起,让你们费心了!我想问一下,我弟犯了什么罪?”
“他杀了人!”
“他杀人?”
“是的!”
“你们有证据吗?他是个老实人呢!你说他杀人,全乡人都不敢相信。你们不要因为那尸体在双龙水库,他是水库的管理员,就逮捕他。”
“陶乡长,你把我余向东说成什么人了?我没有证据,我不会随便逮捕人的!”
“你凭什么走到水库,就把我哥哥逮捕了?你调查了吗?有证据吗?”
“我不想和你说!你如果认为我徇私舞弊,你可以去法院控告我!”余向东吼了一句便走了。
“我就要控告你!没有证据就乱逮捕人,你是怎么办案的?”
“陶小文,你别在我们公安局闹!你如果闹,我连你一起逮捕。你借给陶小平那十万块钱,从哪儿来的?一个月四五千块钱的工资,能随便拿十万块钱吗?你不是贪污受贿,怎么拿出十万?”余向东指着他说。
“你逮捕我呀?”陶小文愤怒地说。
“王栋!把他铐起来!”余向东吼了一声。
吴川立即把陶小文拉走了。
半小时过后,吴川带着熊奎和陶小文回来了。
吴川把余向东叫到他办公室,余向东看见熊书记和陶小文在,知道他们肯定是为陶小平申冤的,怀疑自己徇私枉法。
熊书记和陶小文没有说话,看见余向东只是点了点头,而吴川给他倒了一杯水,轻言细语地说:“向东,你凭什么逮捕陶小文的哥哥?你有什么证据?”
“我肯定有证据。否则我不会逮捕他的!”
“什么证据?”
“难道你不敢相信我吗?”吴川当着熊书记怀疑自己,余向东非常不爽。
“我相信你,但是你得有证据啊?别人破一个案子要花几天时间,你可好,几十分钟就破了,谁相信?”吴川皱着眉说。
余向东不想当着熊书记和他吵,叹了一口气,扬了扬眉,说:
“我去时,陶小平和我说,那湖面上浮着的是具女尸体。我就怀疑他和这个死者有关系。那尸体离我们至少有一百米远,他怎么知道是女尸体呢?”
“你辨别不了,不等于他辨别不了。”陶小文说。
“哼,我们调查走访周围的村民,一个叫邹平的老人说他前天晚上凌晨开着三轮车去水库边,向水库里丢东西。我打听了,天晴时他不会去水库的,只有下雨,他才会去水库。我更加坚信,他是犯罪嫌疑人!当我们把他带回来审问时,他也承认了自己犯罪事实。如果你们认为我们的办案程序有问题,或者徇私枉法,严刑逼供,可以请上级主管部门来调查。”
吴川盯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