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兰鹤大方一笑，“当然不会。”
他敛去笑意，躬身深深一拜，“多谢师父和玉清派多年关照，今日我许兰鹤便自请退出师门，我和玉清派的缘分到此为止。”
个人和集体的利益孰轻孰重要如何抉择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选，他理解云浮子，但也做不到对自己被舍弃毫无芥蒂。
最好的结果不过是一刀两断，从此他的生死再不会连同玉清派集体利益一起放在天秤上比较挑选。
不怨，是感念师门多年栽培和云浮子也有过挣扎犹豫。
不纠缠挽回干脆断舍离，是保护自己在情感层面短痛一些便能少受伤害。
臭小子脊背弯下去的幅度从未如此大过，这般认真的鞠躬却是断绝师徒关系，云浮子一时嗫嚅，最终只化作一声无声的长叹。
终是他这个当师父的弃了徒弟选了宗门，再说什么苦衷都是惺惺作态招人恶心。
他转而向那对立面上的自己人招手，“浮舟，回来。”
岂料江浮舟只是漠然看他一眼，“我师父闭关不在，那我便向掌门说明，从现在起，我也不再是玉清派弟子，我所行之事皆与玉清派无关，要护许兰鹤是我个人意愿，结下的仇敌也不会找上玉清派。”
玉清派众人闻言色变。
身份敏感又被针对的许兰鹤离开宗门尚且好理解，江浮舟又是何必？
严律忍不住劝道：“江师兄，没有人能真的对许师兄如何，你又何必冲动跟着一起自请除名？”
光是一个妖族少主的身份就足够保下许兰鹤了，别说还有许家，衍门这几个人摆明了是没有证据胡乱攀咬，大家都不是傻子，哪里会真的全信。
而且他们抬出人族这面大旗，可外面那些人忌惮妖帝，有多少人敢让许兰鹤死在这里？他们顶多是觉得许兰鹤这个半妖身份是个定时炸弹想要确认危险性罢了。
只要今日保证许兰鹤安全从姚宜良和聂长老的手下离开，回到妖族他自然有妖帝护着，照样潇洒当他的少主。
分明不需要多一个江浮舟，可他非要掺和，图什么？
严律这般想着，就听掌门也遏制怒意问道：“浮舟，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今天你为他叛出师门，明日你就不再是毫无污点的霜凛君了。”
江浮舟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他没有错，护他就不是污点。”
他的无情道……
云浮子的心一下沉到谷底，加重语气，“浮舟，刚才的话我当你没有说，回来。”
江浮舟收回视线，“不必了，我心意已决。”
许家父子也没想到还有这一出，连当事人之一的许兰鹤都不禁侧目，他拉了下江浮舟的袖子，小声说：“我是非走不可，你又不是，心意我领了，别的没必要。”
江浮舟侧过头迎上他的目光，认真道：“许兰鹤，我并没有冲动。”
“……”许兰鹤嘴里那句“别闹”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祝、林、阮三人握紧了拳头。
为什么江浮舟能说叛出师门就叛出？就那样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站在许兰鹤的身边。
真碍眼啊。
玉清派中立，许家摆明维护，姚宜良见缝插针盯上了旭宗和医宗的两人，“祝小友林小友，我看许兰鹤这等心狠手辣之人不配与你们为友，此前他在你们面前想必也都是装的，不如你们一同帮忙，也好报欺骗之仇。”
林逾静拂袖后退三步，“姚门主，我们医宗向来不参与这种纷争。”
祝远宵也没有答应，“并无实证的情况下我当然不可能妄下决断。”
姚宜良脸色不大好看，哦，反正他打从来了已经不好看很多回了。
他还要哔哔什么，许兰鹤忽然打断施法，“老头你先闭嘴。”
许兰鹤才不管他脸色是不是变得更难看，转了个方向对着不曾说话的那位挑了下眉。
“姚黄，你既然没疯就该知道不是我对你下的手，我要是怀恨在心早在之前就收拾你了，再给你一次机会，说清楚到底是谁伤了你。”
他的目光在祝林阮三人身上挨个转了一圈，意有所指道：“说不定人就在现场，你就算恨我想要污蔑或者纯属误会凶手背后是我，难道就不想把直接动手的那个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认出来一起杀了吗？”
姚黄麻木的眼睛一点点抬起，缓缓聚焦在许兰鹤脸上。
接着，她真的把在场所有人都看了一遍，一个一个，仔仔细细。
众人倒也任她看，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歪，他们跟这位姚姑娘无冤无仇的，也不怕她咬上自己。
现场陷入莫名的安静。
姚黄一个个扫过，最终指向了其中一人，她的手指颤抖不已，眼神万分惊惧恐慌。
像是回到了当天，那黑暗森冷的密室里，黑衣人掐着她的脖子，握着又粗又沉的铁钩将那凶器狠狠穿进她的肩胛骨。
那样非人的痛，娇生惯养的她承受了两回啊！
还有被永久性损伤的丹田，她彻彻底底成为了一个废人，即便有各种丹药养着用不着几十年她也会慢慢变老变丑，然后迎接死亡。
噩梦重现，姚黄声音也开始发抖，“他戴着面具，我看不清，可是我看见了他的眼睛……就是这双，就是他！”
姚宜良把情绪不稳定的女儿交给聂长老，勃然大怒，“你们玉清派真会养弟子！”
被指认的人是阮望。
玉清派的人都懵了，不是许兰鹤这他们知道，可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阮望？
姚宜良厉声质问：“阮望，我女儿跟你素无交集没有冤仇，你为何要这般毁她？”
阮望理都不理，姚宜良和聂长老杀人般的眼神、他师父云浮子不敢相信的挣扎、玉清派其他人的震惊怀疑他都没有搭理。
他只是歪着头看向许兰鹤，盯着他亲爱的师兄，“师兄啊，你为什么会怀疑我呢？”
许兰鹤呵呵一笑，“别装，好师弟，你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阮望的眼神变了变，幽幽道：“原来师兄已经成功恢复了记忆。”
“猜对了，不过没有奖励。”
他一句肯定冲击的不止是阮望，祝远宵和林逾静又一次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