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申屠瑟步步后退，看兄长的眼神宛如看一个全然陌生的人，“你是妖帝，不是我哥哥。”
“你在后退。”申屠磬的手按在桌角，眼底山雨欲来，“你是我妹妹，你竟然怕我？”
“那些人当你是救世主尊敬你爱戴你，可他们不知道你这个君主以杀戮为乐，我曾多次劝你回头，可你总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就出，我多少次撞见你对并不该死的人下杀手？你自己也数不清吧。”
“我发过誓会护你周全，你为何不信我？”
“哥，你这样叫我不敢信你。”申屠瑟苦笑着继续后退，“我无法认同你的所作所为，也装不了眼瞎，所以我只能选择让自己去看不到的地方。”
“你要离开我？”
“是。”
“你我仅剩彼此，你却要抛下你的兄长，申屠瑟，你究竟还把不把我当你的至亲？”
申屠瑟音调陡然拔高，“要是不当我会一而再再而三劝你吗？是你不听，是你变得陌生，是你让我不敢信这是当初那个说从此以后我们兄妹俩要互相扶持的哥哥！”
他们从前无数次互相坑对方，也有过小吵小闹，可从未像这样说这么重的话。
这带着责怪质问的话一落，兄妹之间的气氛变得死一样寂静。
妖帝在上，公主在下，隔着几道台阶，恍若划割出了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
申屠瑟读出了兄长眼中的生气和难过，她也有一瞬间后悔自己把话说这么重，可最终还是没有动摇。
长久的缄默过后，她疲倦地仰头看向高坐王位的哥哥，“道不同，不相为谋。”
妖帝面前那张桌案顷刻间炸开，碎屑飞溅，落了一地狼藉。
申屠磬动了真怒，“好一个道不同不相为谋，申屠瑟，你当真是铁了心要走，那别怪我没提醒你，今天你若离开就是主动抛弃现在拥有的身份和一切特权，你不再是我的妹妹。”
他们是彼此世间唯一的亲人，最难的时候尚且互相扶持向前，到了如今却产生了不可调和的分歧。
本以为可以共患难也可以同享福，却不料一切尘埃落定后竟然要分道扬镳。
至亲的抛弃比任何刀剑都要锋利，一刀下去见血见骨。
申屠磬愤怒不解，申屠瑟又何尝不难受？
他们兄妹俩何至于走到这个地步呢？申屠瑟闭上眼，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我明白。即日起，我将离开妖界，自此以后死生自负，与你申屠磬再不相干。”
申屠瑟没有回头，申屠磬也没有挽留。
他们就像那张碎了一地的桌案一样，再也无法拼凑齐全。
“你娘狠心离家，我负气断了联系，两百多年未曾见过一面。”
只是血缘亲情斩都斩不断，彼此气了几百年，终究还是挂念彼此。
毕竟对方是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申屠磬是妖族之首，他的消息多少都会漏出去一星半点，申屠瑟偶尔也会去妖族边境的茶馆里坐一坐，听一听妖帝又有什么新事。
相比起来申屠瑟的消息就难探许多，那时候人、妖、魔三族彼此仇视，人妖两界可不像几百年后那样相安无事。
她一个妖族在人族地盘上混那妖族身份当然是能隐藏就隐藏，走到哪儿都是能低调就尽量低调。
妖帝高傲，让人走了就断绝关系这话是他亲口说的，两百多年后觉得后悔也拉不下脸先低头破冰。
所以实际上他们都是暗中关注对方，就是没一个肯当面关心。
申屠瑟的个性本来不会这么别扭，谁叫是她自己先说的各走各道，自己死活都不用哥哥管，那时候申屠磬气成那样，她觉得对方不会再原谅自己。
“她是到哪儿都能好好活的性子，去了人界也能很快适应，那两百多年间竟把人界走了个遍。”
经过灭族灾祸的申屠瑟较之以前是有所收敛，但总体还是个无所拘束自由生长的个性，独身一人四处游历后更是潇洒。
“暗中跟了她几次，知道她过的不错我放了心，又隔了几十年我才发觉这心放的还是太早。”
妖帝至今耿耿于怀，“你娘那个野惯了的丫头忽然许久没有新动静，我心中生疑找过去，才知她竟是忙着跟个人修纠缠不清。”
就跟所有知道自家妹妹处对象的哥一样，申屠磬也有那种自家白菜被猪拱的感觉。
更甚至他还跟大部分兄长不一样，他是真对妹妹的心上人动过杀心。
即便到了现在妖帝也只认外甥不认妹夫，许兰鹤流着一半丹缨族的血，那便宜妹夫又没有。
“你那个生父就是个无耻人修。”
申屠瑟喜欢上的那个人修叫褚璧晴，无门无派，散修一个。
褚某人平生最爱美景美酒，打从闭门修炼百载出关起就誓要走遍天下，连道途选的都是逍遥路。
你说这不是巧了么，离家出走的申屠瑟也是这么个想法。
这两位的相遇充满了话本里的戏剧色彩。
把时间线拉回八百多年前，有段时间人魔妖三族两两之间针锋相对，阴谋阳谋轮着各来一套，栽赃嫁祸血洗一方的事三天两头就能上演一桩。
申屠瑟虽已经离开妖界，但她只是跟自家兄长闹翻不要妖族公主身份，又不是就此否定自己是妖族。
是以撞见魔族又耍暗中杀害人族嫁祸妖族的手段她当场就跳出来拆穿，人修见此两边怀疑想不如各给妖魔两族扣口锅，申屠瑟那暴脾气就上来了，跟魔修打了一架，又把那些人修骂了个狗血淋头。
骂人打人一时爽，事后就被魔修和人修一起追杀，两边都不是什么大角色，要都是大人物她记着自己要低调行事就不会插手，这些货色申屠瑟一人应付绰绰有余。
玩心一来，曾经让族人头疼不已的混世魔王就把这两拨人当狗给遛了。
申屠瑟放了一群毒蜂招呼两拨人，拍拍手依据就近原则翻了个窗，就是那么巧，撞上屋内人在洗澡。
他们妖族风气偏向开放，申屠瑟一个姑娘家看见脱光了泡水里的男人也没尖叫捂脸逃窜而出。
对方这下面一大半都在水里，又不是连最隐私的地方都窥光了，她淡定得很，倚着墙大方称赞：“身材不错。”
她的眼神往上移，心道而且长的也不错，这话要是说了再加上面那句就有耍流氓之嫌，她咽下去没出口。
女流氓也是流氓，她才不要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