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高仿刀很真,那刀身上还有一只灵眼,眼珠子血红血红的,看起来邪得有点吓人。
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木,看起来分量不轻,那表演者举在手里都不像拿的木头。
许兰鹤看着那只红灵眼,总觉得这玩意儿怪怪的,他诚恳发问:“我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黑熊大哥纳闷,“你说呗,看你也不是个客气的人呐。”
不客气的许兰鹤从善如流,“就是你们这位伟大的妖帝爱杀人吗?”
大哥顿时就不高兴了,妥妥一狂热迷弟,“怎么能用这么肤浅的词汇形容他?妖帝若不用点铁血手腕如何能震住里外妖族?那是杀伐果决,怎么能叫爱杀人?”
任何时候都别跟狂热粉吵架,许兰鹤立刻道歉,“是我肤浅,冒犯了你们妖帝,对不住。”
黑熊哥哼了一声,勉强原谅。
许兰鹤看着舞台若有所思。
这位大哥说他形容词不对,可也没否认那位伟大的人物手里沾的血很多。
当时妖族都快灭完了,就算缓过来后有些人想取那位妖帝而代之也不太能说得过去吧,那是个大英雄,还能跟天道沟通,可能异心人是有,但不至于太多。
那么杀的其他又是什么角色?莫非这位大英雄本就是个嗜杀的个性?如果真杀了些不那么该死的其他人不会有意见吗?怎么看这架势妖族全员尊敬爱戴。
花鸟觉得自己吃瓜吃出了点别的味道。
不等他仔细品就被表演拉回了注意力。
无数焰火围绕高台砰砰而升,高台之上的妖帝扮演者张开双臂,面具之下的声音通过灵力扩散四方:“我妖族千秋万代,生生不息。”
所有观众都欢呼尖叫,齐齐呼应。
“千秋万代,生生不息!”
“千秋万代,生生不息!”
“千秋万代,生生不息!”
然后许兰鹤就目睹了妖族子民的狂欢,不管男女老少全部都手牵手围绕成一个圈,一圈一圈自发地团住了那个表演台。
屋顶之上的妖族也一个一个往下跳,脸色兴奋地加入了同类的队伍。
这是个喜庆的节日,全妖族共贺。
许兰鹤喜欢热闹,这气氛正好,他也混入其中,而且也没有被排挤。
屋顶之上只剩下一人,孤孤单单,平静地坐在热闹之外。
妖族子民用妖族的语言唱着古老又神秘的歌谣,许兰鹤听不懂,但不妨碍他理解歌谣中的祝福和喜悦。
他跟着跳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那位雪人师兄,一转头果不其然对方正在人群之外。
雪人还是雪人,清清冷冷,一尊冰雪琉璃像似的。
怎会有人不合群至此,都不会受气氛感染的吗?无情道这玩意儿当真是把七情给断干净了吧。
许兰鹤退出人群,怕人声太嘈杂上面的人听不见,特意用了传音一对一交流。
“雪人师兄,你跳下来啊,我接住你。”
江浮舟微微垂眼。
火树银花间,他的心乱之源背对人群,张开手,满眼笑意地跟他说你下来,我接住你。
腰带勒住劲瘦的腰,衣衫金红,脚下踩着黑靴,窄袖被束着,马尾缀在脑后,整个人张扬又利落。
他见过其他耍枪的,却都没有许兰鹤来的潇洒自由,或沉稳或青涩或威严,没有人像许兰鹤。
绝大部分人的气质会随着时间而沉淀,唯有许兰鹤,不管过去多久,他长相是青年,气质又更偏向少年。
他最意气风发,最无拘无束。
最像一阵无意的穿堂风,最像一只偶然掠过的飞鸟,最像一团燃在心头的火焰。
雪人荒芜的世界中,他最耀眼,最夺目。
江浮舟站起来,在那双笑眼的注视下从屋顶跃下。
不用灵力,不用下意识反应保证自己安稳落地。
许兰鹤的笑凝滞一瞬,用抢选修课的手速赶忙伸手去捞。
“不是吧你真这么跳啊!”
后面妖族开心地跳着庆贺的舞,唱着听不懂但旋律动听的歌。
江浮舟落进许兰鹤怀里。
宛如一只快要融化的雪人掉进了烧得正旺的火堆。
许兰鹤接住江浮舟时闻到了一股微凉的气息,像冷风中的草木,裹挟着一些细碎的雪花。
而江浮舟落在他怀里,双臂却把他拥住,倒像是他被江浮舟抱了。
那一瞬间,许兰鹤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像碰到了雪人的心脏,触到了那一颗正在说话的心。
这感觉奇怪,许兰鹤迅速把它甩出去,松开接住对方的手,又拉住了他的手腕。
他把江浮舟一下拽进了人群里。
热闹嘛,大家一起凑才是正解。
焰火还没有结束,久得确实下了血本。盛会盛会,手笔不大哪能称盛。
江浮舟的左手被许兰鹤抓住,大家跳嗨了哪还管身边是谁,于是生人勿近的霜凛君被人大胆地拉住了右手。
此时此刻,他全身心的注意力却都在左侧,右边拉了他的人是谁已经无关紧要。
大家围了一圈又一圈,一切都热热闹闹。
江浮舟被迫跳舞,许兰鹤看他被迫营业的样子哈哈哈笑得开怀,凑过去大声说:“雪人师兄,你高兴吗?”
雪人惩罚似的捏了一下他的手,脸上没有什么愉悦的表情。
但江浮舟看着许兰鹤被火光映照的脸,在心中给出了答案——高兴的,平生第一次并不排斥这样的热闹。
最重要的,是这场热闹里有许兰鹤。
是从小到大从来不肯乖乖退出他的世界的许兰鹤。
不退出,那就永远留下吧,为他停留,为他生心肝。
他许对方一世自由潇洒,不打笼子不捆绑不束缚。
仅需要对方一颗真心,愿意爱他。
—
节日盛大,焰火不停,绚烂了整片天空。
混入其中的两个人修和其他妖族一起围绕着舞台跳舞,许兰鹤小声地跟着他们的旋律哼唱。
这是妖族共同的节日,是一年之中最喜庆的日期,当天全族子民会载歌载舞到天明。
大家都沉浸在欢乐热闹的氛围里,当第一个脑袋突然从脖子上滚落的时候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只是本能地停下了所有动作,怔愣着没有明白怎么一眨眼就出了事。
那个掉了脑袋的妖族脖子切口整齐,头颅骨碌碌滚出去,身体甚至还维持着跳舞的动作。
咚——
一具尸体从高台坠落,死相和刚才那位一样,头身分离。
面具遮住了脸,披散的头发呈红色,是扮演妖帝的表演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