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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斗智谋,攀高枝(1 / 1)


——玩转租界的青帮大亨

第一节 摆下鸿门宴,扳倒沈杏山

正如杜月笙所料,张一鹏一到上海,就被租界、华界的头脑人物给包围了。无休止地宴请,没完没了地奉承,还有塞不完的铜钿。也正如杜月笙所料,这铜钿对张一鹏来说有些烫手,中外各界都在看着,送铜钿的这帮人暗中都在较着劲,一个闹不好就会让他翻船。当然,在这些大人物中,自然少不了沈杏山。

事实也正是如此,每当他打听鸦片走私、贩运、贩卖等一系列情况时,那帮人便三缄其口,一个个成了闷葫芦。几天过去了,张一鹏除了吃了一肚子的好杂碎,禁烟的事毫无进展,甚至他连一点烟土的影子都没见着。他晓得周围的人都在瞒他、骗他,欺负他两眼一抹黑,有劲使不出。这让他憋了一肚子的无名火无处发泄。

这时候他突然发现,围着他转的这些人里竟然没有法租界的人!法租界是黄金荣的地盘,不仅黄金荣牌子叫得响,就连他手下一步蹿红的杜月笙,对张一鹏来说也是如雷贯耳。这对师徒历来各界通吃,谁都不得罪,为什么对北洋政府的张一鹏就不理不睬呢?

正当张一鹏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张印制精美的请柬,送到了张一鹏的面前。

与其他讨好张一鹏的人不同,杜月笙宴请张一鹏,选在了一品香旅社的一个高级套房里。一品香旅馆是建于清道光年间的一家老式旅馆,叫堂差的牌子响,都是一水的秀丽婀娜的江南美女,从而使一品香在花界颇有声誉。

事先杜月笙已经打听到这位钦差大人的嗜好——不亲烟赌,好美人。于是投其所好,选在了一品香。

张一鹏应邀赴宴,一进高级套房,见偌大的厅堂里只有一个人,不觉略略一惊。这个看上去不到30岁的瘦高个年轻人,想必就是杜月笙了。他原以为黄老板会带着一帮心腹大员在此恭候呢!

杜月笙起身迎上去。

“杜某在此略备薄酒,不成敬意,望张专员海涵。”

在杜月笙寒暄的时候,早有江南秀女服侍张一鹏脱掉大衣,引领到沙发前落座。

“敝人久仰杜先生大名,理应登门拜访,不意杜先生破费,实在不敢当。”

“哪里哪里,张专员乃总统钦差,公务在身。杜某本想请专员光临寒舍,又觉多有不便,就包了这个房间,如若张专员不嫌弃,在沪执行公务期间,不妨在此下榻散心。”

张一鹏已见识过这家旅馆进进出出的江南秀女,闻听此言,立刻明白杜月笙的用意。看着坐在对面这个沉着冷静、谈笑自如、恭敬而又不失身份的年轻人,张一鹏心想:杜月笙果然非同一般!既然是两个人的宴会,这里面必定大有文章。

果然,酒菜上齐之后,两人边吃边聊,杜月笙开门见山:

“恕杜某直言,张专员赴沪禁烟,怕是不会一帆风顺吧?”

“是的。”杜月笙的一句话勾起了张一鹏的烦心事,“不怕杜先生笑话,敝人到沪数日,还不曾见到鸦片烟的影子。请问杜先生有何见教?”

“在上海做烟土生意的,但凡没点实力,没点靠山,怕是一天都混不下去。专员找来了解情况的那些人,恐怕对烟土多少都有染指。所以……”

张一鹏默默听着,不明白杜月笙此话什么意思。杜月笙未必没有发过烟土之财,特别那个响当当的三鑫公司,他对此还是有所耳闻的。岂料,杜月笙就像晓得张一鹏脑瓜里转的什么念头一样,话锋一转,朗声说:

“不错,我杜某人也发过烟土之财。当着明人不说假话,专员此次执行公务,绝不愿空手而归。我可以交100箱大土给专员处置。”

杜月笙的直截了当,让张一鹏又一次深感意外。

“租界烟土行多得很,杜某人做得绝不是最大的。和公共租界的土行相比,杜某人的三鑫公司实在是九牛一毛。”

看似无意中,杜月笙点出了英租界的土行,而英租界土行的保护神沈杏山,也就顺理成章地快要被抛出了。

“我这里有一份名单,或许对专员此行有所帮助。”杜月笙说着,递上了他和金廷荪商议之后,又请黄老板过目圈定的那张单子。

张一鹏看着这张单子,不得不对杜月笙暗暗佩服。正如杜月笙所说,“在上海做烟土生意的,但凡没点实力,没点靠山,怕是一天都混不下去。”这些土行的靠山自然有大有小,有他管得了的,也有他管不了的。杜月笙的精明就在于,他所列出的名单,都是他这个小专员管得了的。对于那些势力通天的大土行,那些碰一下便会惹一身麻烦的买卖,杜月笙都巧妙地略掉了。

当然,张一鹏一眼就看出,这张单子里,没有一家是与三鑫公司有关系的公司。这一点,两人心照不宣。

还有一点,是张一鹏端详很久才发现的,被列入名单的,大多数是英租界的土行,而在保护人的条目下,英租界华捕探长沈杏山的大名赫然醒目,屡屡出现。

“万国禁烟会就要在英租界召开,就算作秀,也是事半功倍,功德圆满。”

杜月笙不愧精明,他所点的句句在理,这何尝不是他张一鹏想要的结果!

“好!只是这个秀,总要有人去做个铺垫。”张一鹏望着杜月笙说。

“这不难,只要专员信得过我,我会请黄金荣探长出面,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听到杜月笙这个话,张一鹏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好几天摸不着头绪的事体,如今一下子迎刃而解了。

一切商定,杜月笙该退场了。重金请下的江南美女适时推开门,款款走进来。

“杜先生,刚才府上来电话,家里来了客人,催您回去。”

“哦,今晚约了朋友,我倒忘了。”杜月笙站起来,对张一鹏说,“抱歉,杜某先告辞了。”

张一鹏满意地点点头。

“酒菜凉了,麻烦张小姐通知大厨撤掉,根据专员口味,另摆一桌。”杜月笙对那位江南美女说,“替我好好招待专员。”

杜月笙说完,转身离去,随手轻轻带上了房门。

当杜月笙来到黄公馆的时候,黄金荣和金廷荪已经等候多时了。听说按原计划办妥,三个人开始商量下一步的行动:请君入瓮。

“乘禁烟会东风,借张一鹏之名,不怕这次扳不倒沈杏山。”杜月笙胸有成竹,“只是宜快,不宜拖。”

“是的,要在禁烟会期间把这些土商迁过来。不然,禁烟会过后,谁敢说那些贪财的英国佬不会变卦。”金廷荪紧跟着说。

“英租界那些大土商与‘大八股党’合作已久,如果沈杏山不肯松手,这个事情办起来就会有些麻烦。”黄老板老成持重,不无担忧。

“张一鹏那里已经给他挂了号,就算他不肯松手,英租界那些土商也未必会听他的。”杜月笙分析说,“国际社会禁烟令一来,北洋政府一施加压力,大家都是泥菩萨过海,哪个不是先顾自家?”

“有道理。”金廷荪赶紧对黄老板说,“不如把他请出来,先探探口风。”

“好!”黄老板一口答应。

第二天晚上,在公共租界四马路倚虹楼,沈杏山果然如约而至。

倚虹楼坐落在四马路会乐里口,以中国厨师烧的西洋大菜而著称。由于地处英租界,属于沈杏山的势力范围,所以沈杏山没有任何顾虑。

黄老板带了四个人,除了他的心腹哼哈二将杜月笙和金廷荪外,还有专门冲锋陷阵充当保镖打手的顾掌生和马祥生。

尽管“小八股党”抢土使沈杏山心里很是不爽,但双方并没有撕破脸面。特别是沈杏山和黄老板,两人见面依旧像往常一样嘻嘻哈哈,谈笑风生。

但沈杏山此番前来,却有他自己的打算。他以为国际社会禁烟,不过是开个会而已,会议过后,在英租界的地盘上,自然还是英国人说了算。英国人在租界大发烟土财,绝不会把自己嘴边的肥肉拱手送给旁人。而北洋政府禁烟,说到底更是做做样子,在租界地盘上北洋政府的话哪里作数?何况沈杏山已经功夫做到家,还怕他张一鹏不给面子?

既然如此,他此番赴会是什么目的呢?

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以防万一。假如他的靠山英租界抵挡不住国际社会的呼声,那么他就带着自己的人马前往法租界,等风头过了在继续自己的“老本行”,而法租界是黄金荣的地盘,因而他想趁着这个机会和黄金荣握手言和,好提前给自己安排一条退路。

不过,酒席开始之后,由于各方都不先挑明,导致酒桌上的气氛很冷淡,每个人都觉得有点尴尬。

“外面现在传得沸沸扬扬,说是英租界马上就要开办国际禁烟大会了,如果这事是真的话,我看这上海滩上有一大半的烟土行都要搬家到法租界了,到时候可难为我们这帮法租界的老人了。”

就在大家准备打开话匣子的时候,金廷荪率先开口了,他这番话明里暗里都在影射沈杏山。结果,沈杏山还不等他的话音落地,便红头涨脸地站起来反驳:“哼!英国人要禁烟,禁得了吗?谁愿意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一本万利的买卖说不做就不做了?笑话!”

“英国人的事情只有英国人肚子里的蛔虫知道,别人替英国人拿得了主义么?依我看,以后还得看我们法租界人的脸。”

金廷荪的这番话纯粹就是赤裸裸地侮辱,坐在一边的沈杏山心里的火噌噌地往上蹿,他端起手中的酒杯就想往金廷荪的脸上泼。可是,心里又泛起一个声音,“冷静点,冷静点”。最终,沈杏山还是将手从酒杯上拿开了,毕竟将来有个万一,自己可能还要跟黄金荣搭话,现在还不能跟黄金荣的人闹翻。

“英国人也就应付应付差事,这事儿上海滩的街边小孩儿都看得明白!”沈杏山虽然没有发作,但还是忍不住讽刺了一下金廷荪。

“谁知道呢?三百年风水轮流转,皇帝到我家,现在上海滩上的替烟土商们保驾护航这事儿,我看还是该轮到我们法租界了。”金廷荪又不依不饶地说道。

“你想怎么样?”沈杏山这次忍不住了,金廷荪直接摆明要将他手中的生意抢过去,这无异于要了他的命,手中那杯酒一下子就向金廷荪泼了过去。

“哎,别,别,别生气嘛沈老板,有话咱们坐下来谈,金兄心直口快,沈老板就多担待一些!”

杜月笙一看沈杏山要跟金廷荪动起手来,赶忙站出来充当和事佬,一边劝沈杏山一边将一脸酒水与怒火的金廷荪按在椅子上。

“姓杜的,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的‘小八股党’抢了我多少烟土,这事儿老子还没有来得及跟你算呢,告诉你们两个杂种,要不是看在黄老板的面子,你们两个的狗命我早取了,现在还想着夺我的食,老子明说了,江山是那个打下来的,那江山就跟谁的姓,谁要是想插手,那就拿命来换。”

沈杏山根本就没有把杜月笙当作和事佬,狠狠地说完这番话后转身向黄金荣作了个揖就向门外走去——此间,黄金荣一直如老僧入定,半眯着眼睛一言不发。如今,见双方顶了火,沈杏山要佛袖而去,才睁开眼睛开口说话了。

“沈兄,何必这样着急呢?先坐下,先坐下,他们两个的话你别介意,咱们先喝酒,喝酒。”黄金荣一边说一边拉住沈杏山的胳膊让他坐下,然后起身端起酒壶给沈杏山斟了满满地一大杯酒。

“黄老板,你的手下可要好好管教啊,我混迹上海滩这么多年,头一回见到这么没规矩的!”

沈杏山在黄金荣的劝阻下又坐回了椅子里,嘴里依旧不依不饶地说道。站在一旁的杜月笙和金廷荪看黄金荣出面了,也不再插话了。

“沈兄,消消气。我就实话实说了吧,现在的局势你我都看得明白,英租界这回动荡不小,几家大土行都在准备撤出,你不会一点不知道吧?你早点把保护权放手,我也好给他们安排场子。你我是老朋友,将来怎么样拆账都好说。”

沈杏山直到这时才明白,黄金荣今晚设的是鸿门宴!他是带着一帮打手要保护权来了!这如意算盘打得也太精明了!

“黄兄,咱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个保护权我还没打算放呢!”

“哦?”黄金荣一听心里也来了火,口气也跟着硬了起来,“难不成你真要到我的地盘上收保护费?”

这下子,沈杏山不由得琢磨起来:如果没有黄金荣这个老家伙的点头,他怎么可能待在法租界收保护费呢?火拼,现在的杜月笙和“小八股党”已经成了气候,自己未必能占得便宜。可是,让他就这么将手中的生意交出去,他根本就没有动过这个念头。联想以前“小八股党”下手硬抢,让他在土商面前坍台,现在,居然又用抢来的“土”开公司,让他和土商始终无法操纵市场土价,真是越想越气愤,越想越窝火,再张嘴便有了十足的火药味。

“黄老板,我看您还不如直接去吴淞口混码头呢?堂堂法租界巡捕房的探长竟然跟个下三滥的小混混没有什么区别!”

毫无疑问,沈杏山的这几句话直接戳中了黄金荣的“炸点”,刚才还笑眯眯一口一个“沈兄”的黄金荣立马就翻脸了——他猛地站起来直视着沈杏山,两只眼睛精光灼灼,恨不得直接把对方给吃了。

突然,黄金荣一步站在沈杏山跟前,猛地抽了沈杏山一耳光。这一耳光抽的沈杏山直接愣在了椅子上。可还没有等沈杏山反应过来,黄金荣又接着左右开弓,“啪”、“啪”又是狠狠地两个耳光,速度之快,用力之狠,把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等沈杏山反应过来,黄金荣已经回去坐在了椅子上,冷冷地看着沈杏山。

沈杏山伸手摸了一把火辣辣生疼的脸,拿下手来一看指头上全是血——他的鼻子已经全青了,嘴角也被打出了血,一股子血水顺着下巴往下滴。

一向威风八面的沈杏山,这下被吓傻了!

一直站在黄金荣身边的金廷荪、顾掌生、马祥生等人也准备扑过去,而此时沈杏山身边的两个保镖早已经被黄金荣的两个贴身保镖给按到在地动弹不得。

“别急,别急,有话好好说,不要伤了和气”。被吓傻了的沈杏山立马软了下来,口气非常卑贱。

看到沈杏山告饶,黄金荣做出了一个阻止的手势,然后给杜月笙使了个眼色。于是,杜月笙马上站出来提条件,沈杏山根本没有仔细听就满口答应了下来,还在杜月笙拿出的合作书上签了字画了押。

其实,沈杏山之所以做出让步,并不仅仅是被吓傻了,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的实力已经不如从前了。他的“大八股党”都不愿意继续为他卖命了——一方面大家伙儿都发财了,有了家业,再也没有了当年的锐气;另一方面,由于沈杏山一直太过强势,其他七个老兄弟都和他有了不小的嫌隙,各有各的小算盘,若经历一场变故,很难再拧在一起。这样一分析,黄金荣这边是有杜月笙、金廷荪等人撑台面,且杜月笙手下的“小八股党”正处在锐气正盛的时候,不论怎么看,一旦英租界的生意做不下去避难到法租界,还只能听黄金荣的。

……

几天之后,万国禁烟会在上海滩盛大开幕,张一鹏对着成千上万赶来观看的老百姓宣布了上海烟土贩卖情况的调查与查禁结果。并特别指出,英租界巡捕房探长沈杏山,利用职务之便,在英租界大肆保护烟土运输、倒运贩卖烟土,要求英租界工部局尽快做出调查处理,给国际社会以及中国社会各界做出明确答复。

同时,张一鹏又宣布了他在英租界查禁的土行名单。而这些土行,正是沈杏山放弃保护权后,在杜月笙的安排下,由英租界悄悄迁往法租界的。

张一鹏此次禁烟之行的另一个功劳,就是销毁了封存在上海海关的鸦片。

那是1915年袁世凯派清末担任过上海道台的蔡乃煌,任苏赣粤三省禁烟特派员,赴沪查烟。后因蔡乃煌在袁世凯授意下大肆从中渔利,查烟以丑剧收场,而那批剩下的鸦片就封存在上海海关。张一鹏命人将这1000多箱鸦片搬出,当众点火焚烧,使国际社会以及上海各界,都看到了北洋政府禁烟的决心。

可真正的内幕却是,张一鹏在杜月笙的帮助下,可谓功德圆满,载誉而归,而被杜月笙抛出去的沈杏山,这次彻底塌台——以往沈杏山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在英租界官方的默许或授意下进行的。但张一鹏的报告一出,事关英国的国际声誉,英方一面极力否认,一面表示彻查此事。很快,沈杏山被严重警告,撤销探长职务,并象征性地处罚3000银洋。

在上海滩上威风了好多年的“英租界大亨”沈杏山就此退出了烟土生意的竞争之列。

第二节 手眼通天的张啸林

沈杏山被踢出上海滩的烟土行之后,杜月笙的三鑫公司独揽了上海滩烟土行的保护权。一时间,日进斗金的杜月笙就成为了上海滩炙手可热的人了。

但是,随着钱赚得越来越多,杜月笙的心情却越来越差,因为在他的面前还有一道坎没有打通——从吴淞口到龙华而进入租界,这条长长的烟土入港必经之路,都是淞沪护军使衙门的天下,水警营、缉私营、警察厅也都虎视眈眈,哪一炷香烧不到,或者烧得不好,都会受到钳制。这个关节打不通,运输方面说不定还要走“水里抛、顺江流”的老路。那样的话,抢烟土事件会卷土重来,不但对烟土商不好交代,更会使到手财香大打折扣,唯有打通关节,攀上淞沪护军使,方可以财运亨通,利市三倍。

那么,怎样才能打进淞沪护军使衙门呢?

就在杜月笙为了这条迈不过的坎而发愁的时候,转机突然出现了——张啸林回来了!

自从那次在保护锡箔的生意中结成生死之交后,杜月笙和张啸林就再也没有见过面。这一次,等张啸林再次踏上上海滩这片土地之时,杜月笙早已经不是当年的“水果阿笙”,但张啸林还是跟当年一样落魄,他在杭州混的时候又犯了命案,只好前往上海滩投奔杜月笙。

张啸林来投奔杜月笙之后,愁眉不解的杜月笙马上找到了打进淞沪护军使衙门的“金钥匙”。原来,张啸林曾在浙江武备学堂读过书,与后来在浙江路军中称为“武备派”的军阀周凤歧、夏超等都是同窗好友。当时上海属于浙江军阀的势力范围圈。1919年8月浙江督军杨善德病故后,北洋第三镇出身的浙江皖系军阀卢永祥,由淞沪护军使升任浙江督军,卢系大将何丰林继任护军使。何丰林及手下军警头目俞叶封以及其他军警要人,均为浙江籍。而浙江省省长张载阳是张啸林在浙江武备学堂的铁哥们。

所以,在见到张啸林之后,杜月笙马上就想到利用张啸林的人脉来一个“一杠通天”的惊人之笔,直接和掌管上海的浙江军阀拉上关系,那么就不怕统不了上海滩的烟土生意。

于是,杜月笙马上表示自己甘愿出让一部分股份给张啸林,邀请其加入三鑫公司。然而,令杜月笙没有想到的是,他一开口就被张啸林给拒绝了。

“实话实说吧,我之前见过黄老板,洪帮的大哥介绍我去黄公馆。结果,黄老板连正眼都没有看我一下子,我一气之下就拂袖而走。哼,我张某人就不信了,偌大的一个上海滩,就不能给我张某人一碗饭吃!”

杜月笙一听完张啸林的话,转身就去找桂生姐,既然黄老板不喜欢张啸林,那么就从桂生姐那里做文章——杜月笙跑到黄公馆将张啸林的情况给桂生姐说了之后,桂生姐马上拍板,无论如何都要让张啸林加入到三鑫公司中来,至于黄金荣她来搞定。

第二天,杜月笙就得到消息,黄金荣允许张啸林加入三鑫公司。随后,杜月笙就带着张啸林到黄公馆拜了码头,好兄弟张啸林的加盟让杜月笙非常兴奋,而张啸林也因为成为了三鑫公司的股东而非常感激杜月笙。

张啸林加盟三鑫公司后,将上下行头掉换一新,然后腰缠万贯,打着满口杭谚,走进了浙江军政高层、淞沪护军使衙门,自上而下,自外而内,宴请挥霍,一掷千金,很快就由同窗眼中的“泼皮流氓”变成了一个“黑道大亨”,张载阳、何丰林等旧日同学一时间都对他刮目相看。

当时的中国正值军阀割据时代,每年战乱不断,民不聊生,这些军阀们为了筹集军费除过搜刮老百姓之外大多都经营鸦片生意,毕竟这个买卖风险小利润高。而上海作为当时中国最为繁华的城市,烟土走私可谓是全国最为猖獗的地方,淞沪护军使衙门每天看着烟土贩子们将一船船的烟土运进上海租界赚得盆满钵满,自然心里十分的眼馋。但是,碍于外国人管理的租界,他们只能以查水路缉私的方式分一点小钱。

所以,当张啸林向淞沪护军使何丰林伸出“合作之手”后,双方马上一拍即合。

于是帮会、租界、军阀,结成了三位一体的鸦片走私联盟,瓶颈突破,局面豁然开朗,三鑫公司的业务蒸蒸日上,杜月笙更是踌躇满志,宏图大展。

此时,英租界各大土行已经全都搬到了法租界。而三鑫公司比“大八股党”更进一步,成为一个无所不能的“鸦片保险公司”。一方面,它是一个专门从事鸦片包运的机构,即保护土商的鸦片运输安全,按价抽取保险费。当然,如果鸦片被抢,三鑫公司也会照价赔偿。同时,三鑫公司又是一个包销的大土行。凡是运销上海租界和华界的鸦片,都得有三鑫公司在鸦片烟土上盖戳才能入市。各鸦片烟馆售卖的鸦片,也只能从三鑫公司进货。因此,三鑫公司几乎把整个上海滩的烟土纳入了它的掌控之中,操纵控制着烟土的进出与价格的涨落。

三鑫公司成为了上海滩烟土走私的龙头老大后,人们干脆以“大公司”相称。渐渐地,三鑫公司的名字越叫越响,成为了上海滩包括普通市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公司。

第三节 耍了总统公子,找国会议员借土

1921年前后,全国各地的军阀政要,只要是有些气候的,没有不在上海设代表处或办事处的。这些人来到上海后,都纷纷去拜访黄金荣、杜月笙,他们都是代表各地的军阀和政治巨头的,手中十分有钱,杜月笙常常设赌局和他们大战,每每能赢不少钱。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杜月笙竟然连袁克文的钱都赢过,而且赢了不少。

袁克文,号寒云,河南项城人,此人不被人所熟知,被人熟知的是他另一个身份——袁世凯的次子。他不愿做官,却喜欢在江湖上散混。当时,他见青帮遍布天下,人多势众,便从北京跑到山西,在一位“礼”字辈前辈的坟前摆上供品,磕一串响头,摇身一变成为“大”字辈人物。

由于他的老子是国家总统,也就没人和他顶真,大家顺水推舟,默许了他这“大”字辈。要知道,当时全中国的“大”字辈也没有多少人。

袁克文知道上海是个花花世界,心中十分向往。开始,他常常给上海老牌小报《晶报》写稿,一时名气大作;加上又是袁世凯的二公子。所以,他人虽不在上海,上海人却都知道他,俨然一位社会名流。

就是这样的一位社会名流,在袁世凯死后不久来上海滩上游历时,却还是被杜月笙宰了一刀。

那次,袁克文带了几名随从来上海,其中有一名侍从名叫韩荣浦,与黄金荣有旧关系。袁克文通过韩荣浦的关系去面见黄金荣。

一见面,袁克文就忙不迭地送上10枚金币作为见面礼,竭力巴结这位上海滩上的大名人。

这些金币是袁世凯当上总统后,由英国人为他铸造的,上面有袁世凯的头像,极有收藏价值。杜月笙看到后也连声称好,黄金荣就送给他三枚。

杜月笙见袁克文眼中只有黄金荣,没有他自己,心中十分不快,决心狠狠整治一下袁克文。于是,杜月笙出面,替黄金荣尽地主之谊,大摆宴席,隆重招待袁克文。他陪袁克文大吃大喝,游览名胜、寻花宿柳,最后还以赌博助兴。

开始时,袁克文和杜月笙、金廷荪他们搓麻将,总是“手气”很好,袁克文的赌瘾也因此越来越大,赌注由千元上升到万元。眼看时机已到,杜月笙他们便三吃一,直到袁克文输得身无分文。

杜月笙还挺讲“义气”,赞助袁克文5000元,让他回北京去了。

最高明的演技,可以使人被杀头之后仍然感恩戴德,死而无憾;被卖掉了还帮着对方数钱,连连称谢。杜月笙的心极细,却在表面上把豁达大度表现出来,“作秀”可以说是他的专长。

三鑫公司的业务可谓一帆风顺,进展神速。然而,到了1923年至1924年之交的时候,公司突然发生了较为严重的问题。

原来,长江口中间有一座崇明岛,岛北是长江北汊,岛南又因隔了个横沙小岛,分为北水道和南水道,这两条路,轮船都可以出入。过去,运鸦片的轮船由南水道驶入吴淞口,再从高昌庙起岸,循公路运到上海。

但是,自从三鑫公司独占了上海的市场,之前的那些厉害帮派的业务每况愈下。他们之间的一部分人又汇合了黄浦滩上另一股力量,全力另辟运土新途径,企图东山再起,进而与三鑫公司抗衡。他们几经周折,选定了长江北岸的启东、海门以至南通,都是通海镇守使张仁奎的辖境。

张仁奎号镜湖,山东藤县人,武功精娴,为人四海,在清军飞虎营徐宝山部从低级军官一直当到统带(即今之团长),辛亥光复徐宝山参加革命,所部改为民军第二军,自任军长,张镜湖升第七十六混成旅长,并前后当了十六年的通海镇守使。他是青帮大字辈的前人,陈世昌的老头子,自山东、苏北、以至上海、长江沿岸,他的潜势力之大,民初硕果仅存的十几位大字辈中,无人可望其项背。

张镜湖的镇守使衙门设在南通,他本人则在上海海格路建有一幢巨宅,他有一个“仁社”,门弟子中多达官巨贾,高级军官。通海镇守使虽然是北洋政府任命的,可是自张氏本人和他的参谋长马汝麟,副官长王凤楼以官,都和国民党有所联络。

准备与三鑫公司对抗的第一帮人,在海门、启东一带,和张镜湖的地方干部搭上了联系,他们终于开辟了鸦片新“航线”,也雇外轮专运驶入长江北汊,然后用小船接驳,深入苏北,转运各地。

首先是三鑫公司业务大受影响。再者,1924年江苏督军齐燮元和浙江督办卢永祥打起仗来,上海虽然幸免于战争的洗礼,可是卢永祥和何丰林兵败,卢永祥东赴日本,转赴大连、天津,何丰林和卢永祥的儿子,民初四大公子之一的卢筱嘉,双双避难到杜美路二十六号的那幢小洋房。

和齐燮元同隶直系的福建督理,后来自封五省联帅的孙传芳,亦率兵自闽攻浙,于1924年10月16日抵达上海,收降卢永祥、何丰林的部队,同日任命前海州镇守使白宝山为上海防守总司令,办理善后及收抚事宜。

面临这样一次巨变,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手足无措;大上海重归江苏人的天下;一朝天子一朝臣,三鑫公司靠山尽失;孙传芳、白宝山那一批新贵,即使有心高攀,时间上也是来不及,眼看着黑货的来源立将全部断绝,兵荒马乱之中,原先堂而皇之走的那条老路线,如今怎敢再走。

过去因为有恃无恐,笃定泰山,货到立即发出,从不考虑库存的问题,现在一经战乱,瘾君子们罗掘一空,上海大小土行,更进一步面临鸦片断档的恐慌。

贩运鸦片生意陷于停顿,除了黄老板底子厚,平时花用不多,金廷荪开销小,有点储蓄,杜月笙、张啸林以及“小八股党”顾嘉棠等人,很快地就捉襟见肘,囊中金尽。

早先财源茂盛,洋钱银子如潮水般的涌来,他们抱着“辛苦赚钱痛快用”,“小数不在乎,大数横竖横”的心理,挥霍成性,撑足场面,左手来右手去,应了个俗谚:“积钱针挑土,用钱水流沙”,竟是一文存余也没有。

其中杜月笙甚至还背了一身的债,杜月笙个人的花销不如张啸林他们大,说起来他还不算怎么挥霍,可是他的善门大开,对于任何人的要求,从不开口拒绝,这一点形成了一个无底洞,他施医施药施棺材,修桥筑路,年年打发数以万计的上海乞丐等等。

虽然场面撑起来了,手面阔绰惯了,可一旦进项断掉,两手空空,这些人的焦急慌乱,窘态百出,自属想当然了。因此,那一年将近过年的时候,大家愁眉苦脸,束手无策。

张啸林甚至穷得硬逼着他的太太,那位绰号茄力克老四的,指头上手上,所有的首饰拿出来当掉。然而杯水车薪,过不了几天,他又唉声叹气。

“小八股党”到处借不到钱,有一天他们得到消息,听说国会议员陆冲鹏手里面居然有“货”,于是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一,跑去找到了陆冲鹏。

陆冲鹏,江苏海门人,逊清秀才,清末废除科举,他便就读于苏州法律专门学校,以迄卒业。陆氏是海门世家,在吴淞口北,膏沃之地,拥有沙田千百顷,他家的佃户,达数千户之众,名门后裔,翩翩年少,在黄浦滩上执业律师,大有名声。1918年安福系当权时,他是海门选出的国会议员,隶众议院,和段祺瑞、李思浩等人,甚为接近。

“陆老板,帮帮忙,我们真叫是过年白相相的赌本都没有了。”

“可以。”陆冲鹏爽气地说,“你们要用多少钱呢?数目不太大,让我去想想办法。”

“数目不大。”顾嘉棠连忙说,“不过,我们不要借钱,我们要借土。”

“借土?”陆冲鹏吓了一跳,这天大的秘密,怎会被他们知道,但是当时他声色不动,只是说:“你们一定要借,我去跟朋友商量商量看。”

“小八股党”也很知趣,他们并没有追问:究竟那位朋友现在还有土?

“办得的话,”还是顾嘉棠代表大家发言,“我们借个二十箱好不?”

“十箱,”陆冲鹏轻松地笑笑,“多了我就很为难了。”

“好,十箱就十箱!”

八个人借到了十箱土,抬回家里,商量一下,觉得还是应该去报告一下杜月笙。

“陆冲鹏又不是做生意的,他哪里来十箱大土借给你们?”

顾嘉棠忙说:“他是跟朋友那里匀来的。”

“不可能。”杜月笙断然的说,“土都要断档了,没有人会匀十箱给别人。”

“那么,”叶焯山说,“土是他自己的。”

“一定是他自己的。”杜月笙仿佛想起了什么,他的一对眼睛,又在闪闪地发光,唇边微微地牵动,似笑非笑,他讷讷自语地说:“不但是他的,而且他那边的数量还不少,这个道理很明白,他如果没有两百箱,他就不会借给你们十箱。”

第四节 国会议员变成了好兄弟

杜月笙猜得不错,陆冲鹏的手里果真有货,但不是他猜想的两百箱,而是一千多箱货!

一千多箱货,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其中必有蹊跷。于是,杜月笙赶紧派江肇铭去查,这一查不要紧,结果查出了北洋政府的一个大秘密——1924秋天,段祺瑞坐上了国民军大元帅的宝座,入京执政之后马上任命李思浩为财政次长兼盐务署署长,因为庞大的军费和外债已经使得他焦头烂额、疲于应付,急需开拓出一条新“财路”来走出当前的困境,而李思浩与日本财阀三井关系不错,可以从日本人哪里获得不少资金。

段祺瑞和李思浩暗中协商,由日本人中泽松男出面,持着一份“大连政府护照”从海外采购五百箱上等烟土运往上海销售,资金由中泽松男垫付,(实际上是三井公司拿的钱),贩运鸦片所获的利润,则交由段祺瑞和李思浩拨付海军欠饷。

而陆冲鹏之所以会牵扯进来,就是因为他与段祺瑞、李思浩有关系,最后被拉来负责上海的烟土生意。陈冲鹏到上海之后,马上和“广茂和”烟土行展开了合作——由陆冲鹏代表段祺瑞临时政府签字盖章,双方约定陆冲鹏负责运送烟土至“广茂和”烟土行,而广茂和则见货付款,不得延期。

这样一来,中泽松男从海外运送过来上等烟土在公海上交给全副武装的海军舰队运送至吴淞口,最后交给陆冲鹏由“广茂和”烟土行在上海、苏北等地销售。不过,这一完美的计划却最终成为了陆冲鹏最为头疼的事情——当第一批海外上等烟土由海军运送至吴淞口之后,陆冲鹏却找不到了接货的人,“广茂和”烟土行的老板其实是个“空心货”,一时间根本筹不到这么多钱,当初答应陆冲鹏就是想做一笔倒手买卖,来个空手套白狼,结果却没有想到陆冲鹏的阵势如此之大,竟然连海军都出动了,吓得直接抛下生意就逃出上海亡命天涯去了。

关键时刻掉了链子,这差点把陆冲鹏急死,情急无奈之下只好自己出钱将这批烟土搬到了他的田庄里,还没有等他把这批烟土卖出去,第二批烟土又运到了,所以陆冲鹏的手里整整积压了一千多箱烟土。

家中的烟土越积越多,急于找到销路的陆冲鹏只好拜入了张镜湖的门下,希望通过张镜湖的关系将烟土贩卖出去。而就在“小八股党”找到陆冲鹏借烟土的时候,张镜湖已经答应陆冲鹏将所存烟土贩卖到苏北等地。

将陆冲鹏的底细打探得一清二楚之后,杜月笙马上开始行动,他先是找到通商银行的老板傅筱庵借了两万大洋,然后给了一万块大洋给张啸林去打点孙传芳的驻沪代表。孙传芳先受知于吴佩孚,经吴一手提拔,当过长江上游总司令、闽粤边防督办、浙闽边防督办,和福建督理。过去杜月笙、张啸林和他的驻沪代表,也曾有过交情,再加上吴佩孚、张宗昌驻沪代表的居间介绍,几度酬酢往还,孙传芳左右的几位高级官员,又和杜月笙、张啸林称兄道弟,亲亲热热,又有利可图,便马上答应了张啸林、杜月笙提出的所有要求。

陆冲鹏正坐在家里思量如何安全地将烟土贩卖到苏北,毕竟他刚刚拜入张镜湖的门下,对其还并不是太过信任。就在他端着茶杯在客厅中来回踱步的时候,山东督军张宗昌的驻沪代表单先生出现在了客厅门口——受孙传芳的几位亲信官员和杜月笙、张啸林的委托,单先生专门来和陆冲鹏谈烟土的生意。

单先生是个直性子,一进门就大咧咧地嚷了起来:“陆先生,听说你手里有一批烟土,咱们能不能合作一把。我是张大帅驻沪代表处的,姓单,早就很仰慕陆先生了,今天特来拜访!”

“您这是?”

陆冲鹏被直性子的单先生弄得云里雾里,但是一听说是张宗昌的驻沪代表处来的,心里不由得一阵紧张,自己手里有烟土的事情连张宗昌都知道了!

“陆先生你别见外,坐,坐,坐,我没有别的意思,直说了就是吧,我不代表张大帅,是孙传芳孙大帅那边的人托我来的,只想从中帮你把囤积的烟土处理了,价钱好商量,而且能保证陆先生的货既能摆上上海滩的地面,也能摆进苏北的地面!”

单先生一边说一边将陆冲鹏往椅子上让,仿佛他就是这间客厅里的主人似地。

一直就对张镜湖很不放心的陆冲鹏一听单先生这样说,心里开始稍微放松了下来。

“好,单先生快人快语,我陆某也就不遮遮掩掩的了,我是有货,想找人发货,你若有可靠的渠道不妨介绍介绍,只要合作愉快,钱不是问题!”

一听陆冲鹏这样说,单先生马上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好,爽快,俺们山东人就喜欢这样的豪爽之人。给你保驾护航的人是青帮的人,杜月笙你听过吧?”

“杜月笙?就是黄金荣法租界地面上新近闯出来的人物?一直想拜会,但是无缘得见!”

“嘿嘿,上次找你借十箱烟土的人就是杜月笙的手下‘小八股党’,你放心,杜月笙这人仗义是出了名的,整个上海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而且又有张大帅和孙大帅站在他背后,你觉得还不行吗?”

单先生的一席话说得陆冲鹏一阵心动,自从英租界的沈杏山被整到之后,黄金荣的英租界人马可谓是“气焰熏天”,三鑫公司在上海烟土行里的名头那可不是盖的,现在又有军方背景在后面撑腰,那可真是安全多了。但是,仔细思量一番之后,陆冲鹏的心里又是一阵疑惑,会不会是张宗昌和孙传芳知道他手里有烟土后准备横插一杠子!

“单先生的话我是相信的,但是这一会儿青帮,一会儿又是张大帅和孙大帅,我心里就犯了嘀咕,到底这里里外外有多大风险,我一时实在是想不明白!”陆冲鹏皱起眉头说道。

“陆先生尽管放心,我这么说就是为了显示杜月笙的实力,有英租界撑腰,有两个大帅的人撑腰,还怕做不成这买卖?”

“只是,在下心里还是隐隐觉得不妥。”陆冲鹏十分为难地说道。

“咦?之前不是还很爽快么?怎么不出半刻钟就变卦了。如果你实在不放心,那么咱们这么着,先给你处理一百箱货,如果万无一失,那就继续合作,如果万一出了事儿,就让杜月笙两倍的货款赔你。先给你一万大洋做定金怎么样?”

精明圆滑的单先生早就看出了陆冲鹏的弱点,对方害怕出事的主要原因就是怕血本无归,被青帮或军方给来个‘黑吃黑’,现在有一万大洋押在他手上,这下子就保管没事儿了。

“可以,有这个条件打底,陆某人也敢做了,不过我只能先发五十箱的货。在下最近老是心里不安稳,便将大部分货运到一个隐秘的地方了,距离这里较远,身边只有五十箱。”

“好,没有问题,那我就回去给杜月笙说一声,明日再登门造访,具体事情明日详谈!”

单先生看陆冲鹏如此奸猾,心里不由得不高兴了,起身作了个揖转身就走了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已经从单先生哪里得到了确切消息的杜月笙,带着他的“小八股党”直接前往陆冲鹏的庄园去造访。这一回,陆冲鹏见到杜月笙这个“真主儿”后,比昨天和单先生谈得时候大方多了,因为杜月笙一见面就递上了一张一万大洋的银票。双方整整从早上谈到太阳快要落山了才散,按了手印,喝了“定事酒”,杜月笙一行人才离开的。

三天之后,1924年腊月二十七,大年夜的前三天,从海外运送鸦片的远洋外轮抵达吴淞口外,在公海上抛锚。陆冲鹏一面通知杜月笙做好接货准备,一面搭乘“楚谦舰”,前往公海接驳。

军舰驶到公海,停靠在远洋外轮旁边。陆冲鹏登上轮船,和押运的日本人办理手续。与此同时,外轮上的五百箱鸦片搬上了“楚谦舰”。

一切办妥,陆冲鹏回到“楚谦舰”。随即,“楚谦舰”载着500箱烟土,由舰上海军押运,驶向高昌庙。

夜色深沉,江风阵阵。陆冲鹏蓦然间心里有点发毛,自己肩上的担子何等重大,不能有半点疏忽。为慎重起见,军舰抵达高昌庙后,陆冲鹏先下兵舰,马上给杜月笙打了一个电话。

“杜先生,我已经到高昌庙了。”

“好。我已经派了车,有人接你过来。”

“接我?”陆冲鹏顿一下说,“我觉得还是按照昨天的约定比较好,先卸50箱货,如果路上没有风险,明天再把另外四百五十箱运过来。”

“不必!还是五百箱一起卸。”杜月笙口气突然变得异常坚决,“我马上打电话给宋希勤,请他宣布从高昌庙到枫林桥戒严,让你的货直接运到租界。”

“宋希勤?”

陆冲鹏倒吸一口凉气。听杜月笙的口气,好像宋希勤就是他的门生弟子。如同“小八股党”一样,对他唯命是从。要知道,宋希勤是孙传芳的心腹,是孙传芳以前的驻沪代表——驻沪办事处处长,是当今上海滩红得发紫的人物!他怎么会听命于杜月笙呢?

在20世纪20年代的上海,以其租界的特殊地位和水陆码头等有利条件,在南北对峙全国四分五裂的形势下,成为微妙的政治中心。在这里,几乎每天都在进行着政治军事的策划和交易,诸如政见的发表,议和的进行,情报的交换,军饷的筹措,军火的采购,舶来品的采买,鸦片的运销,乃至下野政客军阀的避难,秘密性质的观光游历,眷属家人的侨寓,少爷小姐的入学出洋等等……因此,但凡有点实力的军阀政要,无不在上海设立办事处。而这些办事处的代表们身处异地,为办事方便,千方百计结交当地势力。

杜月笙秉性使然,无贵不交,一边与卢永祥、何丰林亲密合作发土财,一边与其他军阀的驻沪代表打得火热。当然,这个方面的酬酢交往自有张啸林出面,杜月笙要做的,是关键时候点到为止。有了这个伏笔,孙传芳得势,宋希勤是孙的心腹大员,打入孙传芳内部也就有了缘由。张啸林拿了两万块交际费,做的就是这项工作。

而对于孙传芳来说,卢永祥在上海大发土财,他何曾不晓?对东南半壁上的这座金矿——上海,哪个军阀不是垂涎欲滴!走私鸦片,是上海滩最旺盛的财源,与其另组班底,劳心费神、延误时日,不如接过卢永祥、何丰林的现成关系,坐享财香。大利在前,孙传芳自然会伸出手来和杜月笙一握,杜月笙就是揣摩透了孙传芳的心思才走这步棋的。宣布戒严,帮忙运土,便是双方合作前的序曲。

在陆冲鹏发愣地时候,杜月笙又打电话催了:“陆先生,如果现在还不赶紧将全部货物卸下,我们安排的戒严时间到两点就结束了。你要干脆啊,这个时候了还犹犹豫豫什么?我杜月笙是能偷着跑了的人吗?”

“两点?”陆冲鹏看了下表,最后狠狠地攥起拳头砸了自己胸膛一下子后,一低头对着电话筒喊道:“好,我马上卸货——卸货,五百箱,全卸!”

陆冲鹏砸着嘴气冲冲地返回军舰,指挥“楚谦军舰”卸货。而岸上早有“小八股党”在指挥手下人接货装车。陆冲鹏办完交接,坐上杜月笙派来的汽车,向法租界疾驶而去。

一路上,陆冲鹏的心里都十分忐忑,车灯照着路两旁的树木和房子,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大树后、房檐下站着荷枪实弹的军人。看到这里,陆冲鹏赶紧向窗外看去,只见那些士兵的腰里都别着一把手枪,这不正是孙传芳手下最精锐的手枪团吗?看到这里,陆冲鹏的心里一阵阵紧张,自己会不会真的被黑吃黑啊?不过,自己还真是低估了杜月笙的实力了!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忐忑,直到汽车驶抵枫林桥,陆冲鹏才看到了正在等他的杜月笙,其手里拿着一只手枪,一脸的冷峻,身后跟着几名小混混。下了车,陆冲鹏才看明白,孙传芳的士兵一直将他们护送到华界与法租界交界处为止,一下车就马上换成了安南巡捕,而就在他下车的时候,那五百箱鸦片也随后就到了。

这实力,这派头,恍惚间让陆冲鹏感觉杜月笙就是上海滩的“土皇帝”,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不由得对能和杜月笙合作感到十分高兴……

五百箱上等烟土到手,还和国会议员陆冲鹏成为了好兄弟,这为杜月笙的又一次飞黄腾达迎来了机会——每月五百箱上等烟土直接运送吴淞口,再有三鑫公司统一接收后贩卖给本地烟土行与苏北烟土行,这令三鑫公司获利颇丰,同时,经此一举,三鑫公司在上海滩易主的困境中重新打开局面,业务迅速恢复、攀升,与此同时杜月笙的势力迅速蔓延到苏北,和苏北地界上的军政要人以及土商、烟馆老板有了接触往来,为三鑫公司的业务开展打开了另一扇窗户。

这下子,大家都开始赚钱了,黄金荣、张啸林、“小八股党”们一个个地都欢呼雀跃,每天都有大笔的银洋流进来,三鑫公司也成为了上海烟土行中的第一金字招牌。

没过多久,段祺瑞的财政总长李思浩到达上海,由陆冲鹏引见,杜月笙和张啸林在法租界大摆筵席,为李思浩接风。后来陆冲鹏和李思浩同赴北京,陆冲鹏再返回上海的时侯,带来两张北京政府财政部的委任状,聘任杜月笙、张啸林为财政部参议。

这是1925年杜月笙第一次做官。只是杜月笙历来低调,从不对外言说,晓得这件事的几乎没有几人。

第五节 搭上张宗昌,保护徐树铮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中后期,军阀混战已经越演愈烈,北平政府接连“换庄”,上海滩这块儿“肥肉”自然是军阀们眼馋的对象,所以一直处于“你方唱罢我登场”的状态。1925年年初,奉系大军阀张作霖也想在上海分一杯羹,便命令宣抚军第一军军长张宗昌为统兵前锋,率兵大举南下以力挺卢永祥。虽然张作霖与孙传芳也有交情,但是继续扩大生财渠道以扩充军备的张作霖那里还顾得上朋友交情

1月29日,号称“兵甲十万”的张宗昌率领官兵抵达上海,孙传芳的部下白宝山抵挡不住,被迫退到了新龙华。但是,张宗昌没有继续进攻,而是与对手握手言和划定势力范围,双方都在上海滩上大捞特捞。

张宗昌刚刚在上海站稳脚跟,杜月笙就马上开始行动了,晚了就被别人抢占了先机!此时,在张啸林的介绍下,杜月笙和张宗昌驻沪代表处的单先生早已经是无话不谈的好哥们了。所以,张宗昌刚刚安顿好,单先生教排杜月笙如何接近,如何投其所好。

张宗昌是山东掖县人,身材高大魁梧,坐在汽车里要蜷起身子,由于腿长,人送外号“张长腿”。又由于嗜赌,尤其喜欢玩推牌九,北方人称推牌九为“吃狗肉”,于是又得绰号“狗肉将军”,此人素来胸无城府,粗鲁不文,尤其不喜欢繁文缛节。

于是,杜月笙就决定从推牌九入手,成功拿下张宗昌。

在打听清楚张宗昌曾经是上海商报的老板李徽五的下属之后,杜月笙马上派人送钱给李徽五,让其第一个站出来尽地主之谊。这天,接风宴一开始,李徽五就将坐在酒桌一边的杜月笙和张啸林介绍给了张宗昌。

酒宴上高朋满座,推杯问盏,觥筹交错,花天酒地,一席千金。杜月笙发现,这位胸无点墨的张大帅果然对繁文缛节了无兴趣。张啸林绰号“张大帅”,如今在酒席上见到真的张大帅,也是粗人一个,高门大嗓,大大咧咧,感觉甚是投缘,张宗昌直接将张啸林喊做“小张大帅”。

一看张宗昌果然如单先生所说的那样是个爽快的大老粗,杜月笙心里便有了底。这顿饭他可是下了功夫去安排的,保准让张宗昌这种大老粗军阀玩到尽兴。

酒宴一结束,杜月笙就趁着酒兴邀请张宗昌去长三堂子玩。所谓“长三”,实际上就是上海滩的高级妓女,她们人长得标致有姿色,每次出席酒宴都要收三块银元以上,因此被一帮旧文人借用骨牌中的长牌六点图案而赠以“长三”的称号。因此,长三堂子是旧上海滩上的高级妓院,比一般的妓院高出了好几个档次,里面丝毫不见烟花柳巷的氛围,大多数走进去就像走进了良家女子的闺房,这是无数好色之徒最为喜欢的地方。

杜月笙选的长三堂子是富春楼,在这里继续陪着张宗昌玩乐,确实够规格、够气派。而且,杜月笙还将富春楼的头牌“富老六”安排给了张宗昌。富老六,是富春楼来自苏州,说一口吴侬软语,莺声甜润,可爱至极。身材苗条,袅娜多姿。梳一个横S型发髻,皮肤水嫩,明眸皓齿,每日门前下马停车的尽是沪上达官贵人、富商巨贾、帮会大亨。

除富老六外,杜月笙又精选“花国苑”的十大美女作陪,个个环肥燕瘦,婀娜多姿,直在张宗昌身边穿梭般来往。席间,主人殷勤,美女多情,直把张大帅乐得手舞足蹈。

富老六自然晓得这一餐对杜月笙的重要性,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引张大帅开心。

“今儿这是吹什么风啊,我突然一看,这酒桌上可是坐了两位张大帅啊!”富老六用扇子遮着樱桃小口,一脸娇羞地望着张宗昌说道。

“哪里还有一位?大帅也来了?我咋不知道?”张宗昌一脸吃惊地问道,他还以为张作霖也在富春楼。

“您左手边的张先生不就是,他可是我们烟花巷里的‘张大帅’,上海滩的姐妹们那个不晓得他呀!”富老六伸出白葱段一般嫩白的手指戳了一下子张宗昌的脸,嗲声嗲气地说道。

“嘿,张大帅面前还提我做甚么,真是太折杀我了,罚酒一杯,陪张大帅喝一杯!”张啸林一听富老六这样说,赶紧让其陪张宗昌喝酒。

“哈哈哈哈,好呀,好呀,我这小老弟真有本事,实话说吧,老兄我也爱女人,你们可能都知道别人叫我‘狗肉将军’,但恐怕没有人知道,有人叫我‘三多将军’,兵多、钱多、女人多,哈哈哈哈,来,走一个!”

众人见张宗昌兴致如此之高,也赶忙端起酒杯陪张宗昌一饮而尽。

这一席盛宴吃到晚上十点多钟,张宗昌赌兴大发,赌博间里早已准备好赌具。于是,众人移驾麻将间。

“大帅,怎么玩法?”张啸林兴致勃勃地问。

“推牌九呗。”富老六看着张大帅,代为回答。

“我是推牌九拿手。可你们上海人的玩法太蹊跷,要把大牌九拆开来打,又要分为前后亮牌,还有什么轮流推几副的赌法,太麻烦,玩不来。”张宗昌哈哈笑着说,然后转过头看看身边各位,问,“玩麻将怎么样?”

“好,玩麻将,玩麻将。”张啸林立刻大声迎合。

“好,好。”杜月笙和单先生自然也是拍手叫好。

这一夜,杜月笙、张啸林等人陪着张宗昌打了一夜麻将。

张宗昌在上海停留了半个月,杜月笙供以吃喝玩乐,并派张啸林每天陪着他及其手下。没几天,不但张宗昌与张啸林称兄道弟,就连其部下也和张啸林成了私交甚好的朋友。加上张啸林与张宗昌颇对脾气,后来张宗昌准备在日本侵略下的大连举行军事会议时,特地派代表赴上海邀请张啸林参加。倘若张宗昌的部队在上海站住脚,杜月笙这次捷足先登,便会给他的烟土生意带来了莫大帮助。

只是不曾想到,张宗昌的部队进驻上海后,给上海市民带来莫大恐慌。由于他的部队构成人员复杂,既有山东大汉,也有白俄军队,更有东三省改编了的红胡子。这些人个个凶猛粗暴,野蛮无礼,张口便是“妈×个×”,军风纪律极坏。加上个个头戴皮帽,身穿灰棉军装,高大臃肿,仅这班红眉毛绿眼睛的形象就足以将上海人吓晕,偏偏还寻衅滋事,接连闹出奸淫烧杀的案件,使华界居民不堪其扰,纷纷逃往租界。

最后上海各界达成一致,多次电请段政府勒令奉军撤离。2月14日,张宗昌在进驻上海滩半月后,以北上磋商军事为名,率军撤离。但是,张宗昌并不甘心就这么离去,还是以“清乡”为名,将毕庶澄的一个旅留驻上海。

送走张宗昌之后不久,又有一位军政大员要来上海滩——曾经名动天下的大军阀徐树铮于当年十一月回到了上海滩!

徐树铮,当时被称之为段祺瑞皖系军阀手下的第一大将,是段祺瑞的得力助手和亲信,曾任陆军次长兼西北筹边使。1920年皖系在皖直战争中兵败后,段祺瑞通电下野,徐树铮被时任总统徐世昌下令通缉查办。

与此同时,徐树铮已躲进北平东交民巷日本军营,在那里一住三个月,后因英、美、法三国公使帮助直系,力主“驱逐罪魁”,在天津驻屯军司令小野寺的帮助下,徐树铮被装进一只柳条箱里,秘密“运”到天津,然后乘隙逃往上海。在上海,由皖系接应,住在英租界麦根路卢永祥部下师长陈乐山的房子里,不久又搬到英租界南洋路九号秘密居住。

1922年春天,徐树铮奉段祺瑞之命与孙中山会晤,秘密策划组织了孙、段、张(奉系首领张作霖)的反直系三角联盟。当年10月,徐树铮又秘密潜往福建联络皖系余部,通电成立建国军政制政府,自任总领,奉国父孙中山和段祺瑞为领导。但很快失败,再次逃往上海,仍秘密居住在南洋路。

1924年,齐卢之战爆发,卢永祥兵败逃往日本后,徐树铮立刻被英租界巡捕房软禁,五天后被迫登上了“达达鲁斯”号货轮,前往英国利物浦。

然而,徐树铮前脚刚进利物浦,后脚就爆发了“北京政变”——已经下野好几年的段祺端又被冯玉祥拥出来当临时执政,而徐树铮也立即由阶下囚变成了被委派考察欧美日本各国的“政治专使”。徐树铮在意大利时,曾与墨索里尼订立协议,由意大利提供大量军备支持段祺瑞政府。

不过,被冯玉祥扶上台的段祺瑞只是个空架子,大权几乎还是掌握在冯玉祥手中。那时候,如果徐树铮回到国内再联系皖系旧部支持段祺瑞,那么段祺瑞极有可能由傀儡而重新掌握军事实权,成为名副其实的执政。

正因如此,徐树铮此次回上海滩,可谓是杀机四伏,随时都有掉脑袋的可能,而国内各派政治力量无不密切关注着徐树铮的一举一动。所以,保护徐树铮这样一位政治人物,既是兹事体大,又是风险极大!

令杜月笙没有想到的是,保护这位军政大员安全的事儿竟然会落在他的头上。

就在徐树铮秘密抵达上海的前一天晚上,一位与杜月笙相识的人悄悄走进了杜公馆。当时,杜月笙和“小八股党”正坐在里间的大桌子前赌博摇骰子,一见是朋友来访立马邀请对方也来玩两把。令杜月笙没有想到的是,对方打完招呼后就直接把嘴凑在自己的耳朵上,等到对方一说完,杜月笙就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这可是个天大的事儿!

原来,前来找杜月笙的这个人是已倒台的军阀卢永祥的人,他受卢永祥之托前来找杜月笙帮忙保护徐树铮。

照理说,杜月笙与皖系卢永祥、何丰林合作烟土走私,只是利益关系,不带任何政治色彩,这种保护的事体完全可以推托。可是,讲义气又精明的杜月笙听完之后,还是决定接下这个艰巨的任务——现在局势如此混乱,今天这个人物倒台了,明天那个人物又东山再起了,如果得罪了卢永祥,未来那家伙东山再起了吃亏的可就是他杜月笙了!另外,特别是对方直接找到他,在杜月笙看来,那是一种信任,更是他立足于上海滩的招牌。

杜月笙一口答应了下来,嘴上很爽快,可是心里头却是非常的忐忑,因为黄金荣和张啸林还没开口答应,他不知道那两位会不会接手这份利害关系极为重大的“活儿”。

等那位神秘客人一走,杜月笙立刻派人通知张啸林去黄公馆,自己也火急火燎地往黄公馆赶。

一进黄公馆,就看到和几个朋友正在打麻将的黄金荣,杜月笙也顾不上行礼,直接走到黄金荣跟前在耳边嘀咕了起来。杜月笙一说完,黄金荣就起身让伙计送朋友们去外面吃宵夜,然后拉起刚刚进门的张啸林和杜月笙进了客厅里的小隔间。

“啥事体?徐树铮要我们保护?”黄金荣一看四周无人,厉声向杜月笙问道。

“是的,刚才卢永祥派人找的我!”

杜月笙回完黄金荣的话后,又将详细情况向张啸林说了一遍。

“徐树铮回来,干我们屁事?我们保护得了吗?”张啸林一听,马上气咻咻地说道。

“现在的问题不是我们保不保护的问题,而是我们该如何保护。活儿是我揽的,你们师傅和啸林哥觉得有什么担心的话,我一人承担!”

“你承担的起么?你拿什么承担?”

杜月笙的话让黄金荣非常不高兴,直接出言质问,见杜月笙嗫喏了一下没做声,便又张口说道:“徐树铮的公馆在大英地界,又不是在我们的地盘上,保护他实在不方便。但是,卢永祥与何丰林一直跟我们有合作,大家交情还不错,如今人家有难上门搬救兵,咱们岂能袖手旁观,何况我们谁也保不齐皖系以后会不会东山再起!”

“黄大哥说得是,人家找上门来,咱们岂能不两肋插刀!”张啸林看黄金荣如此说,也换了一副豪气万丈的口吻说。

“别的不说,这也是我们在上海滩上扬名的好机会,能给我们挣一块儿‘义薄云天’的金字招牌。”杜月笙说道。

“好,那就这么定了。由咱们兄弟三个接了这趟差事!”

杜月笙的最后一句话明显戳中了黄金荣的“软肋”。黄金荣一拍桌子就说出了这句话——事情终于订下来了。

徐树铮趁着“大洋丸号”日本轮船抵达吴淞口那天,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带着“小八股党”和一小火轮的精悍弟兄前去迎接,等到上海市政府的欢迎队伍前来迎接的时候,杜月笙早已指挥人将徐大将军踏上上海滩的场面安排好了——码头上人头攒动,徐树铮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带着侍卫和秘书在一大帮人的簇拥下从“大洋丸号”上走下来,身后的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穿着光鲜的马褂长袍,一群精壮大汉腰里别着明晃晃的匕首和乌黑铮亮的手枪跟在最后面,场面煞是威风。

当天的这一幕被上海市政府请来的新闻记者们拍进了照相机里,第二天一大早上海滩的老老少少就在报纸上看到了跟在徐树铮身后的“黄、杜、张黑道三兄弟”。

这一下子,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就在上海滩上扬了“大名”——如果说他们之前就已经是上海滩上有一定影响力的黑道头目的话,那么这一次就已经让全上海老百姓都认为他们三人就是上海滩最厉害的黑道人物:上海滩黑道三大亨保护徐树铮,任何人都休想对徐树铮下手!

毫无疑问,这个信号在上海滩起到了震慑作用。

此后的几天里,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一直带着精干力量轮流保护徐树铮,使得徐树铮顺利在上海公开参加了“各民众团体”举行的欢迎大会。随后,徐树铮又跟孙传芳一道赴南通,拜访德高望重的东南耆老、清末状元、中国第一任实业总长张謇。从南通返回后已经是12月初,12月19日,徐树铮乘“顺天轮”离开上海,前往北平面晋见段祺瑞。

直到徐树铮上船后,杜月笙的保护工作方始结束,好在风平浪静,善始善终。

然而,令杜月笙没有想到是,自己豁出去押的这把牌却是个“死牌”——徐树铮于24日到达北平后,与段祺瑞见面那一刻,两人对面跪拜,抱头痛哭,然后共商讨敌大计。也是徐树铮性急,也是由于他回国后未曾出事而放松了警惕,住了5天就想离开北平南下。段祺瑞和皖系人物都劝他等些时日再走,他执意不肯,一意孤行,结果于30日在廊坊火车站,被冯玉祥的部下拖下车来枪毙。

杜月笙闻讯欷歔不已,皖系彻底无望了,段祺瑞这个傀儡执政,彻底成为了张作霖与冯玉祥手中的工具。不过,徐树铮之死,也从另一方面证实了黄、杜、张三人的实力:在上海滩,没有他们三人办不到的事,他们能够在上海保护好徐树铮,而身为总统的段祺瑞却保护不了自己手下第一爱将!

从侧面来讲,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已经成为了实力超强的黑帮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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