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了约一星期的假，连着元旦，陪着外公外婆，林清奕在1月2日回到学校。
又是一年新岁。
轮到左边的位置空着了。
等待真的很漫长。林清奕巴巴地望着门口人来人往，书也看不进，笔尖在纸面上划一下停一下又抬一次头，一个人在心里自顾自地打转。
左边的笔记仍是停在原页，任风吹着怎么翻也翻不过：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是马克思主义活的灵魂，是正确认识事物的基础，正确解决矛盾的关键。
人却是像被一阵风吹走了。
想起请假之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来着？难道连告别都要再次错过？
夏伊然转过身来，顺手把楚璃桌上的试卷拿走，看到一脸心不在焉的林清奕，在他面前使劲摇了摇手。
“唔，你帮她写几份，我写不了这么多。”
林清奕接过，“她元旦假期是回家还是留校？”
“回家，所以我们宿舍一个人也不剩了。但昨天收假没回校，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夏伊然摇晃趴在桌上的陈绪，他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挺起身大喊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不应该睡觉，对不起对不起！”
陈绪使劲睁大自己稍显红肿的眼睛，立即把压在臂下的试卷铺开，盯着试卷空白面几秒，头又不自觉地往下沉，一时东倒西歪。
夏伊然连忙扶住，不然陈绪的脑袋就要直直地撞到桌角上了。
“班长，你没事吧？”夏伊然担忧的眼神上下打量。这一个个，都是怎么了？
“哦没事没事，就是半夜有点睡不着。”陈绪挤出一个笑容，耷拉着眼袋挠头，“大概是最近事情太多了，我有点乱。”
班长这职务不干不知道，一干就诸多琐碎杂事，各种表格填完又填，一会儿又要以身作则发言，一会儿又要组织活动，一会儿又要向老师汇报本周工作和班级情况。
夏伊然余光瞄到陈绪的答题卡上红色与黑色的沟壑交替，试着安抚道：“没事的班长，一次考试而已，下次还有机会。”
陈绪无奈又憔悴地笑笑，眼睛里的光逐渐消散，眼神空洞得令人胆寒。
“期末考试快到了，我得把心思集中才行。”陈绪甩甩脑袋，喃喃自语，眼睛睁得更大，更加空洞地盯着试卷，一动不动。
夏伊然打了个寒噤，转身朝林清奕耸耸肩。她想问班长知不知道楚璃的情况，但看这架势，还是别去打扰他了。
“消息没回。”林清奕默默叹一句。
再见到楚璃的时候，她脸色苍白，一身孱弱地趴在桌上，努力压低咳嗽声，两手紧贴在保温瓶上，眼睛很疲累地半掩半睁，黑亮的马尾被风吹起，也只是蔫蔫地滑落到一肩上。
林清奕动动嘴，没有发出声，只是安静地陪在一旁，从食堂打来一份热饭菜，轻轻放在她的桌上，把细碎的冷风关在窗外。
楚璃抬起头，盯着他半晌，苍白的脸上给出大大的笑容，又低下头去。
周六放学，楚璃在宿舍躺了一个下午，起身走到阳台，1月的天空暮霭沉沉，稀薄的光线也能晃得她头晕。
“你这个样子出得了门嘛，我去打饭给你好了。”夏伊然道。
楚璃摇摇头，她中午也谢绝了林清奕的好意，一人穿好衣服，又拿起一袋苹果，对夏伊然招招手示意她出门了。
“外面冷，早点回来休息！”夏伊然担心地嘱咐道。
从宿舍楼走向校门，中途蹿出一个人。
王元光。
顽固得不像话。楚璃毫不掩饰地皱起眉头，继续往前走。
“你看你看这是我这次的考试成绩，我最近真的很努力，进步了好多，班主任都在全班夸了我，这下你不会再讨厌我了吧！”
王元光志得意满，把试卷和成绩条凑得很近，像是要覆盖在楚璃的眼睛上，脸上洋溢着轻快的神情。见楚璃不说话绕开，才迟钝地发现她的脸色有些病态。
“你怎么了？生病了？”王元光作势，手就要往楚璃的额头上贴。
“手，放尊重些。”楚璃用了仅剩的半身力气扬手打掉，声音缓慢而低哑，“恭喜你，但我对你无感，这是两码事。”
“我真的会努力的，真的，你相信我！”王元光焦急地在楚璃身边来回转悠，临到校门终于忍不住爆发一声怒吼，“别装了，你喜欢他是不是！”
就见王元光忿忿地伸直手臂朝后一指，回身，林清奕正和边平江等人快步往她这个方向走来，听到这句话，林清奕突然一愣，停下脚步。
他们几个在办公室帮着处理完事情后，徐不言提议出校吃一顿，林清奕想着食堂油盐较重，正好可以帮楚璃带一份，就见离校门还有一段距离，王元光正纠缠着，立即脚下生风，朝这边赶了过来。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王元光又是恼怒又是不甘，口不择言，“你写给他的情书还有想给他的信，我告诉你我都知道了，我都看到了！你死了这条心吧，你再费劲心思考得多好，你和他也根本不合……”
王元光还想继续说下去，楚璃早已抬头，温和淡然的神情敛起，寒气从眼底涌出，目光直逼他一人，倦态和病弱让她的眼睛显得更加冰凉刺骨。
“你这人欠收拾吧！”顾芊芊挥着拳头就要上前，被边平江和徐不言拉着，“等会儿。”徐不言说着，暗中努努嘴。
“是我……”林清奕努力平复心中的跳动，被楚璃努力抬高的哑音给打断。
“不合适，不合适什么？”楚璃眼睛丝毫不眨，讥唇冷笑几声，从没见过的锐利在这个女生身上越加凸显，“你一直挡我的路，就合适了？”
“如果我让你产生什么错觉和误会，我可以道歉，但我没有，我的生活和成绩也轮不到你当面诋毁。你闲得可以去海里再吃几肚子盐也不关我的事，我可以不在意，但绝不是毫无底线。如果你再随意触犯，我决不客气，我说到做到。”
“最后一次，”楚璃目光分外森冷，一字一顿，“让开。”
“你还撒谎，那分明就是你写的……”
楚璃冷冽的神色中突然透出几分同情，又往一旁退了几步。
下一秒，一个黑色的书包不偏不倚地砸到王元光的后脑勺，靠得比较近的林清奕差点也遭殃，连着拳头如雨点般砸下。
“一个大男人竟然欺负一个女生，你还要不要脸了啊？？我叫你欺负、我叫你欺负，流氓、变态、看我不把你锤个稀巴烂！你是怎么混到月华的，真是丢了你们学校的脸！”
女生边骂边疯狂把橘白的校服往王元光身上甩。那气劲，甩出好几道白色的残影，好像在追着空气中沉浮暗淡的光线拳打脚踢，光线也被折弯成月牙弧。
王元光被突如其来的书包打了头，接着又被衣服蒙住，挣扎着扯下，遇到了更疯狂的暴击和连击。他双手护头，踉跄着不知往哪个方向逃脱。
“你、你、你、哎哟，我警告你，靠……”王元光断断续续地发出声音。
“警告我？你还敢警告我？！！老娘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女生往上挽起厚重的外套衣袖，一脚踩在水泥地上，灰尘飞扬，目光如炬，扫射众人。
一时大伙都不敢稍动，就是最跳脱的徐不言也捏出把冷汗。这气势、这力劲、这眼神……还是顾芊芊好，徐不言想着。
“滚！再让我看到你我就扒了你的皮！”女生咬牙切齿，紧握拳头吼三吼，打破众人的呆滞和心脏。
四下对望，无语良久。
“她谁……”徐不言弱弱询问，被边平江捂住嘴。
“看什么看！”楚瑶凌厉的目光又朝众人一扫，突然又朝一个方向吼，旋即捡起地上的书包和外套大力拍甩，嫌弃地踢了一脚站在一旁淡定观战的楚璃，楚璃娴熟躲开。
“弱爆了。”楚瑶递给一个白眼，拍拍手上的灰尘。
“再多说一句话我可能就撑不住了，姐。”
楚瑶看着妹妹苍白不见血色的面容，撇撇嘴，心疼地把手往额头上贴贴，“这么大个人了，也不会照顾自己，真是。”
接过手里的苹果，楚瑶又让楚璃把重心靠在她身上，边扶边走，警惕地看了几眼林清奕等人，“这几个谁啊？也是一伙的？”
“不是啦，同学。”楚璃轻声道。
“少跟他们接触，一个个其貌不扬的，把心思都给我放在学习上听到没！”
“我头晕，都听到回音了……”
等两人走远了，徐不言无奈又颇感委屈，“其貌不扬……这是在说我们吗？”
顾芊芊一个爆栗过去，“这不是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