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人类到底是哈迪斯的谁?
首先,可以排除爱人之类的答案了。
再来就是朋友了。但是,从他们的相处模式来看,很明显的是长、幼辈的模式。
可他没听说过哈迪斯有人类长辈啊?而且,从他们相处时的神情来看,很像是……父母与子女的感觉——等等!那对男女该不会是哈迪斯的父母吧?!
塔那托斯被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得一激灵。
[不、不太可能的!]
塔那托斯逼迫自己丢掉这个想法。
神是不可能有人类的父母的,有也是养父母
——可哈迪斯是瑞亚女神生的,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就被克洛诺斯残忍地吞掉了,又怎么会被人类收养?
要说是克洛诺斯在吞哈迪斯之前就吞了两个人类,那两个人类在克的肚子里遇到了哈迪斯就把他收养了,所以哈迪斯就有了人类的养父母了——这也是行不通的!
先不说克洛诺斯对人类到底宽厚到什么程度,他要出于什么理由才会吞了那两个人类?
单说他吞了后,为什么没有神说他吞了人类?克洛诺斯当初吞了哈迪斯后曾对这个消息封锁过一段时间,还把瑞亚给禁足了,可还是没能完全锁住消息,导致三界震惊。
再说,如果真的有人类被吞了,宙斯给克洛诺斯吃的药不可能不将那两个人类也催吐出来啊?而且哈迪斯对‘养父母没出来’也没有什么反应……
所以不可能是父母。
尽管嘴上这么说,也有很多的理由支持这个猜想的荒诞不可信,但塔那托斯就是觉得,这个猜想已经很接近真相了——或者说,就是真相。
塔那托斯头一次明白“棘手”是种什么感觉。
…看来,只能这么做了。
想了半天,塔那托斯想到一个很好的测验方法:将梦境从舒缓的美梦扭转成带有攻击性的恶梦。
最好是有某个令哈迪斯恐惧的‘东西’来攻击这对中年男女,在这危机之下,就能看到哈迪斯对他们的态度到底是不是亲情那种。
从怀里掏出梦球,看着正在笑的哈迪斯他们。闭上眼睛,塔那托斯丝毫都没犹豫,直接念出咒语,光符组成一个法阵,光阵的体积慢慢变大,以死神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直至梦境的边缘,光阵才消散不见的。
[嗯?好像有点反应了。]
等了小半天,塔那托斯睁开眼睛,把梦球收入怀里。回神一看,发现屋子内的景象慢慢地发生变化,新的场景如滴入清水中的墨滴一样晕散开来,‘墨滴’越来越多,直到场景完全变成一片阴沉压抑的红。
[咦?]
想要看看哈迪斯的反应,却发现他不在自己身前了,塔那托斯正疑惑着,猛地注意到周围的景色变成野外了,他不禁仔细地打量一番:
这里鲜花遍地,都开在广阔的绿茵草地上,远处高耸入云的山,像是画家在自己画布上随意添地几笔,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庄严感。
如果不是因为‘天空’的颜色是那压抑的红色,想必这里会更好看的。
不过这景色,他怎么就感到这么眼熟?
塔那托斯想了想,如果把这红色给换成了正常的天空颜色的话,这里就是……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他展开自己的黑色翅膀,往远处那高耸的山飞去。
[果然!]
虽然已经很用力地飞了,却还是无法靠近那座山。但是,他也看清楚了这山是哪座山了——是克里特岛上的那座狄克塔山!
这就更奇怪了,哈迪斯一被吐出来就只在狄芙阿洛卡曼斯索山、冥幽、诺杰布诺岛、奥林波斯山上待过,完全没有去过克里特岛啊,那他到底是怎么知道克里特岛的环境风貌的?
慢慢地降落,双足一踏上草地,他就听到一声细细似孩童的哭声。
[怎么会有小孩的哭声?]
塔那托斯是来过克里特岛几次的,凭借着优秀的记忆力,他只稍微倾听片刻就知道这道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立马向音源而去。
塔那托斯跑了半天,景色终于有了变化,前面出现了一座山,山的正中央有一山洞,洞口似乎被法阵封印了。
这是…
随着逐渐靠近山洞,塔那托斯也看清了洞里的一切:这个山洞并不大,刚好足够当个临时的生活场所,洞里面的摆设也正好证实了这一点,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封住洞口的法阵正被一个小男孩破坏着。
这个有着一头金色短发的小男孩,用自己那还很弱小的神力正一点一点地破坏着法阵,哪怕他的双手被法阵的反弹力而弄得鲜血淋漓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男孩一次次被法阵的反弹力反弹,狠狠地撞到布满尖锐凸.起的洞壁上,也只是吃疼的皱皱眉头,艰难地爬起后又到洞口处,凝起神力继续破坏法阵,如此的锲而不舍。
[我得帮他!……不行,这是梦境。]
塔那托斯见此情景忍不住想上前去帮帮那个男孩,但又想起这里是梦境,主导权在哈迪斯手中,就算自己再怎么做也不会改变这梦境分毫。
感到略有些窝火,但又没办法,塔那托斯只好在洞口前坐下,眼睛虽然在看着那个男孩破坏法阵,但是注意力完全在别的地方。
看这法阵的颜色,是冥幽系神祇设下的吧?也不知道哪个神灵跟这个小孩子有什么深仇大怨的,要设下这一阵法。
接连半天都撞到山壁上,哪怕这个小男孩再坚强,也忍不住满脸泪水了。但他还是锲而不舍地破坏法阵。
塔那托斯佩服这个小男孩,视线忍不住多在他身上停留一会儿。
[——宙斯!?]
就是这么仔细地一看,就把塔那托斯吓了一跳。
之前没仔细注意过,现在一看这小孩子的样子就是宙斯啊!
那为什么他会确定是宙斯呢?
因为除了双生子之外,没有哪个神会跟别的神长得一样的。
可为什么宙斯会出现在这里?
塔那托斯立马站起,他隐隐地感到事情不对劲了——甚至,他感到真相马上要浮现出来了!
砰~
经过大半天锲而不舍的破坏,小宙斯终于将洞口的法阵破坏了!在阵法坏掉的一瞬间,小宙斯就跑出洞口,向着某个方向跑去。塔那托斯赶紧跟上。
但小宙斯跑得实在是太快了,塔那托斯才追了一会就被甩开一大截,渐渐地跟丢了。
怎么办?
心里急得不行,却无法应对,塔那托斯慌乱地向四周看去,除了那开得正艳的花和那软如地毯的青草,哪还有别的东西?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很有可能是哈迪斯深层次的意识对外排斥的结果。一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而且这事还是他十分不愿面对,又不想让别人知道的。
他之所以会跟丢小宙斯,也是因为梦境的主人,哈迪斯控制了梦境。
想知道是不是如自己猜的那样,就要用梦球来检验了。
从怀里再将梦球掏出,塔那托斯念出破解幻象的咒语,一个个光符如萤火流光般的飞舞,它们在半空的某一处聚集然后炸开,在炸开的同时,四周的景色如被水浸过的染料般渐渐交替成另一幅景色。
新出来的场景与之前的大致相同,却是改变了许多的细节:天空不再是压抑的红色,而是变为了深到快要变成黑色的红;
地上的鲜花绿草只剩下了零星的几株,大部分的地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坑,再要不就是被一道道长长的沟壑切分开来。
果真如同自己猜的一样。
可诡异的是,自出现新景象后,塔那托斯就觉得自己好像得了耳鸣一样,丝毫的声音都听不到,连自己的呼吸声也是。
这场景不仅透着诡异,还充满了压抑与——深深的绝望。
塔那托斯下意识地张大嘴巴想呼吸多点空气,借以驱散心中的压抑感,但开口却是什么都吸不到——这是梦境,根本就不需要呼吸。
这实在是太真实了,令他都忘了这是个梦。
不!
突然从塔那托斯的背后传来一声大吼,似远似近。
耳鸣了小半天的塔那托斯突然听到这声大吼,被震得耳朵一酸,就像是被人用尖锥狠狠地扎着耳膜般。
[在后面…]
顾不上自己的耳朵,塔那托斯立马转身向音源跑去。
呼~呼~
塔那托斯一直跑一直跑,跑得不知时间,四周的景物飞快地往身后划去,就是不见发出声音的‘人’。
[看到了!]
在跑到快要脱力时,塔那托斯终于接近了音源了。
但接下来看到的画面,却让他这个活了七百多快八百年的死神差点尖叫出来——他看到了小宙斯受到重伤正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而在小宙斯不远处有两位神,一个有着番红色的长卷发,一位有着黑色的长直发。
是克洛诺斯和哈迪斯!
[哈迪斯在做什么?!]
塔那托斯满脸惊疑地看着哈迪斯,正骑在躺在地上的克洛诺斯的身上。
对方拿着一把黑色的剑不断地往红发神的胸口捅,克洛诺斯胸口处喷出来的金血,沾得他全身满脸都是,配上那癫狂的神情和圆瞪而又布满血丝的双目,嘴上还疯狂地重复说着一句话:杀了你!
每重复这一句话,哈迪斯就会把剑插.进克洛诺斯的胸口处,再将剑拔.出来又再插回去,如此重复多时,直到克洛诺斯彻底没了气息,胸口烂成一滩肉泥才停下。
塔那托斯全程都发不出声音——或者说,他被这一幕,震惊得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哈迪斯对克洛诺斯的恨已经深到想致对方于死地了吗?
可是哈迪斯平时表现出来的却不是这样子的。
还是说,哈迪斯是个十分擅长隐藏自己内心恨意的神?
忽然,原本还在注视着克洛诺斯的哈迪斯,收起了脸上癫狂的神情,突然——转头面无表情地看向死神。
噗通噗通噗通!!!
在哈迪斯看过来时,塔那托斯的心因为紧张而跳速变快。
[他想对我干什么?]
说实在的,塔那托斯不知道哈迪斯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来。但看哈迪斯刚才那个失控的样子,就算会做出比如杀死自己的事,塔那托斯都不会怀疑的。
如果在梦中被哈迪斯杀死,那他的意识就只能永远地留在哈迪斯的梦境里,现实中的他也就再也醒不来了。
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免得刺激到对方。
哈迪斯全身上下都染满了金色的血,加上刚才那疯狂的举动,现在还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塔那托斯感到自脚底升起一股寒气,全身的汗毛已经根根炸起了。
他头一次,看到这么陌生、诡异而又令他恐惧的哈迪斯。
尤其是那双幽蓝色的冷眸一扫过来,给他的感觉就好像是他已经被判了死刑般。
要不是他的意志力还算坚强,恐怕早就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塔那托斯,
一直盯了他小半天的哈迪斯突然开口说话,声音平静得不似刚才那发疯的模样。
塔那托斯一听,心猛然提到嗓子里。
你这么做……会出事的。
像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哈迪斯说到一半就顿了下,最后也只是给出这个模糊的说辞。
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
没等塔那托斯消化完这接连发生的一切,就感到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托住,不断地往天空飞去——他的意识正在被哈迪斯抛离梦境——而且他的身体也快要醒了。
不!
他还有很多东西没弄清楚,怎么可能就这样回去?
他伸出手想抓住哈迪斯,然而这是徒劳的。
可以的话,以后别来我的梦境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最后,塔那托斯只听到了这句似在他耳边低语的话。
………
“……哥哥,哥哥,醒醒啊!”
意识从那诡异的梦境出来,塔那托斯挣扎般地睁开眼睛,映入眼里的是修谱诺斯那张放大的脸,灿金色的眼睛正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修谱,是你啊。”
扶着有些疼的脑袋,在弟弟的帮助下,塔那托斯从地上慢慢站起。
昨天晚上还真是恐怖。
现在的他全身都是汗,如同一条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的鱼,衣服因浸满了汗而变得粘粘的,令他很不舒服。
“哥,你怎么睡在哈迪斯房门前了?”
修谱诺斯好奇地看着兄长,灿金色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动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梦球还给你。”
塔那托斯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于是干脆就把梦球还给修谱,借以吸引他的注意力。
“诶?你不再多玩几天吗?”
这计果然有效,修谱诺斯的注意力全在球上了。
“…玩?”
喃喃重复着这个字,塔那托斯的脸色慢慢地变得严肃了起来,“修谱,我好像——玩脱了……”
“啊?”
修谱诺斯一脸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