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休息好呢,这么快就要走了,很急吗?”
塔尔塔罗斯将最后一道符文画好,缓缓地站起身,侧头看向身旁的黑袍神祇,略有一丝不解地问道。
哈迪斯右手抚上胸口,脸色异常的苍白,干燥的薄唇紧紧抿着,似乎在忍受着痛苦般。
他快速地喘了几口气,压下那股疼痛感,过了一会脸色才稍微好了些,原本半垂着的眼帘慢慢闭上,过了半晌却突然睁开。
“……没时间浪费了。”
哈迪斯看着深渊之主,坚定地说道。
现在他们二神正处在一间非常巨大的房间里,外面的光都被四周厚厚的帘子所隔绝;
周围没有什么摆设,除了地上塔尔塔罗斯所画的法阵在微微发着光之外,就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那好,吾现在就注入混沌之力了。”
塔尔塔罗斯盯着哈迪斯一会儿后,这才转身走到法阵旁边。
他蹲下了身体半跪在地上,左手置于法阵的符文上,渐渐地,法阵所发出的光越来越亮。
周围不知何时起了阵阵大风,将他们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空中隐隐约约浮现出有无数如指甲盖般大小的符文,错落有致地组成一个隐晦深奥的图案。
“…隐于世界之外的规则,吾乃世界初始之深渊之神,今以吾之力请求,允吾追溯逆流回到过去……”
塔尔塔罗斯双目紧闭,嘴里不停地念着咒语,脸上挂满了豆大的汗珠,又密又长的秀发在他的身后乱舞,置于符阵上的左手的袖袍被风吹得上下翻飞,裸.露在外的手臂上青筋隐隐突起。
“好了。”
不知过了有多久,塔尔塔罗斯渐渐地停止了念咒,缓缓地站起来。
他看着哈迪斯,脸上虽无任何表情,目光却异常的深邃。
这目光深邃得让人感到——恐惧。
“多谢殿下了。”
哈迪斯走上前,恭敬地弯下腰,幽蓝色的眸子里满是感激,随后便快速地朝着法阵走去。
“……且慢!如果汝的父神真犯下了会破坏到‘平衡’的事……汝该如何?”
在哈迪斯刚踏入法阵里,全身都被光符包围时,塔尔塔罗斯却突然出声问道,脸上过于平静的表情,使人分辨不清他真实的意思。
哈迪斯闻言,转过身来,眼睛与塔尔塔罗斯直直地对视,“如果真的会发生那种事……我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他的声音虽轻,却透着一股绝不动摇的坚定。
话音刚落,法阵突然爆发出一阵刺目的白光,一下子就将房间照得宛若白昼,哈迪斯的身体随着漂浮在空中的符文,一起化为了点点的碎光……
过后不久,地上的法阵所发出的光芒也逐渐地暗淡了下来。
塔尔塔罗斯沉默地在原地站立了许久,这才走到了窗户边,猛然拉开厚厚的窗帘,外面的光亮透了进来。
他抬起头看向冥幽的‘天空’,从深红色中掺杂着魅紫色来看,已经快要到晚上了。
「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吗……」
手不自觉地抬到眼前,塔尔塔罗斯的手上凝出一团如碗般大小的暗紫色火焰,他将火焰慢慢地压缩变小,渐渐凝成了一个拇指大小,外形菱形类似于水晶的物体,幽紫色的晶体在红光的照耀下,变得异常的通透。
“冥王神格至今……还没有主人啊~”
塔尔塔罗斯把玩着手中的晶体,半垂的眼眸让人看不清他眼里所表露出来的情绪,嘴角却慢慢地勾起了一丝诡异的弧度。
…………………………
躺在床上的金发少年的手臂动了动,没过一会儿后双眼缓缓地睁开,茫然地看着雕刻着四季花朵和各种兽类的房顶,似乎对自己身处在何方而感到困惑。
“这是……哪里?”
宙斯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身下的触感很柔软,身体上的伤好像还被处理过了,不再流血和感到疼痛了;
眼里看到的尽是一些简约典雅的雕刻,萦绕在鼻间的也终于不再是血腥味和刺鼻的硫磺味,而是清新淡雅的花香。
这花香让人闻了之后感到异常地舒适,全身都仿佛被泡在了温泉里,感觉似乎……连刚才在梦境里所感受到的恐惧都可以抚平。
“宙斯,你终于醒了!”
见到宙斯终于醒过来了,波塞冬高兴地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向着少年走去。
“…波塞冬?是你带我来这里的吗?”
波塞冬在这里?那哈迪斯也在这里了?
他怎么不见哈迪斯呢?
“…不是我,是深渊之神殿下。”
波塞冬赶紧摇了摇头,语气中有着几分不解和疑惑。
他只记得自己在昏迷之前遇到一个可疑的神,见宙斯还疑似被那位神给弄昏了,他刚一开口问那名神祇是谁时,结果却被对方弄昏了过去。
醒来时波塞冬发现他和宙斯都在一个豪华的房间里,身上的污渍全被清理干净,也被换上了新的衣袍。
那名神见他醒来了,只留下了一句“待会儿会有侍女来给你们送食物,等宙斯醒来了就让侍女给吾传话。”的话后,就消失不见了。
那神没有说他是谁,波塞冬也是问了侍女才知道,原来对方是原始五神之一的深渊之神。
这里应该是深渊神宫吧?
可深渊之神为什么会带他们来这里?
既然发现他们这些外来者,那为什么不立刻将他们赶出去,反而好吃好喝地招待?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波塞冬想不通,于是干脆就不想了。
过了一会儿,果真有侍女手端着一盘盘的食物走进房间。
经过这几天的劳累奔波,波塞冬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看着眼前的佳肴,肚子忍不住咕咕叫。
想了想以深渊神的身份和地位,觉得他根本没必要在食物里下什么东西来害自己,连最后一丝顾虑都消除,波塞冬喝了半杯茶润润喉,就立刻拿起一块羊排就吃了起来。
由于他吃得太快,不小心被噎到了,在他拿起杯子刚要喝茶时,宙斯就醒了。
勉强咽下卡在喉咙的羊排,波塞冬向宙斯走去,见他除了还有点迷茫外,并没有其它的异样,悬在心头上的大石终于落地了。
“哈迪斯呢?”
“不知道,现在还没他的消息……”
波塞冬耸耸肩,他也很想知道哈迪斯掉到哪里去了。
现在离最后的期限只剩一两天,而他们却跟哈迪斯分散了,想想就觉得着急
——要是时间来不及了怎么办??
“……”
波塞冬见宙斯沉默不语,好像不怎么高兴的样子,立刻向桌子那边走去,拿起一块鸡腿递给他,“宙斯,你也有几天没吃东西了…来,拿着。”
宙斯看了一眼香喷喷正流着油的鸡腿,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起来默默地啃着。
“…波塞冬,你们被克洛诺斯吞进肚子里……是怎么渡过的?”
他看着眼前有着一头亚麻色头发的少年,眸子稍稍暗了暗,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地问道,声音因嘴里咀嚼着食物而使其听上去有些含糊不清。
“…怎么度过的啊……”
拿起一个苹果咬下大大的一口,听见宙斯这么问他,波塞冬略顿了一下,像是回想起什么一样,变得有些沉默。
“我们…好像都是哈迪斯带大的呢……”
记得他刚被克洛诺斯吞时明明很害怕的,可不知为什么,一遇到哈迪斯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哈迪斯虽然寡言少语,对谁都很冷淡,但他能感觉得出来哈迪斯对他们这些弟弟妹妹很关心,在他们对出去已经不抱任何希望时,是哈迪斯告诉他们不要放弃的,而且……
波塞冬想着想着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渐渐地浮出了红晕。
宙斯见波塞冬的脸红了,有些好奇地歪了歪头,刚想开口问,突然响起一道女声:“两位,深渊殿下请你们去大殿。”
宙波闻言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一名女性精灵站在门外,对着他们微微弯腰,礼貌地说道。
深渊之神要见他们?
两兄弟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同时默默地点头,拿起桌子上的手帕将手上和嘴上的油渍擦掉,一起跟着侍女走去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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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着刺骨的寒风在脸上刮得一阵阵生疼,哈迪斯紧闭的双目微微睁开了些,远处已经隐隐可以看到冥幽标志性暗红色干裂的大地了,他的心情不禁略微有些复杂,既高兴又不安。
能飞就是好啊!
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就到达冥幽的入口了,刻耳柏洛斯头尾相接的趴在地上,看上去似乎在睡觉。
塔那托斯刚刚一落地,它的三双耳朵警惕地动了动,中间的狗头猛然抬起,凶恶地露出尖锐锋利的獠牙,口中还发出“嘶嘶”的怪叫。
但一看清楚来者是塔那托斯,它立刻就收起露出的獠牙,另外两个狗头也抬了起来,高兴地叫了叫,向着塔那托斯撒腿跑去。
跑动的过程中它那庞大的身躯在一阵白光中变小,刚来到塔那托斯脚旁就乖巧地蹭着他的小腿,尾巴还甩来甩去的。
修谱诺斯翅膀扇动的速度渐渐减慢,缓缓落地,谁知刚一落地,哈迪斯就立马挣开他。
修谱诺斯看着他,眼里隐隐地有泪光,那模样仿佛在控诉:你怎么能无情地推开我!
“修谱,带了吗?”
塔那托斯弯下了身体将刻耳柏洛斯抱起,转身对着修谱诺斯问道。
“当然带了。”
要是其他人听到死神这么没头没尾的一段话,肯定会因不解其意而呆愣住,但修谱诺斯是谁?
作为塔那托斯的孪生弟弟,他当然知道兄长说的是什么了,于是底气十足地回答道。
说完,似乎是怕塔那托斯不信,修谱诺斯还特意将腰间别的一个布袋取了下来,对着他晃了晃,布袋随着晃动,发出一些类似于金属相互撞击的“锵锵”声。
“那走吧。”
见修谱诺斯真没骗他,塔那托斯淡淡地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
再次来到冥幽的入口处,哈迪斯左右看了看:
这里是一片十分广阔的地方,地面干燥之极,裂开了无数数不清的裂缝,有些巨大到简直可以算是裂谷了,就算是最小的裂缝也有成年人大腿那么粗。
「奇怪,上次还看不到这些裂缝的,难道……是不同的地方吗?」
也许上次是被乌拉诺斯传送到了不同的地方——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他们兄弟一开始没有遇上三头犬
——刻耳柏洛斯就算感应到有外人闯入冥幽之地,要赶过来也是需要时间的。
再抬头看了看冥幽的‘天空’,一轮紫色的月亮高高挂在头顶,暗红与深紫就像是被画家打翻的颜料般,渐渐地相融;
不知从哪里刮来的冰冷的寒风卷起地上暗色的冥土,阵阵沙尘弥漫在视线中,鼻间若有若无地萦绕着一丝淡淡的硫磺味。
哈迪斯能很清楚地感觉到,身上的神力似乎被什么给‘锁’住了,想提起半分都不行。
虽然刚被传送到冥幽时也遇到类似的情况,但他们三兄弟还是可以提一下神力的。
可这里却完全不行!
果然是冥幽真正的入口啊,连丝毫钻空子的机会都没有。
不知走了有多久,隐约有水声传入耳中,入目之处的土地渐渐地变得湿润了起来。
已经能看到正汹涌流淌着的冥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