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嬷嬷惊得连忙把洗手蟹端去回了个锅。
待一盘热气腾腾的葱爆青蟹端上席面后，这中秋团圆宴才算是真正开席。
觥筹交错间，元老将军与郦修言便聊起下个月秋狩之事。
大岳皇室每年十月会集中前往西海围场举行秋狩，届时朝中群臣相随，甚是壮观。
此次宣帝特点郦修言掌管西海围场四周的兵卫调度，以免被有心之人浑水摸鱼。
祝宴卿蹙眉，“西海围场时常有猛兽出没，今年为何选在此地？”
元老将军捋着胡须，哈哈大笑。
“今年干旱，原定的南苑想来因溪水干涸，死了不少猎兽。”
“西海围场四周有三处天池，终年盈水，想来影响会小些。”
吃着碗中刚剥好的洁白蟹肉，柳池盈夸道：“老将军对京中之事倒是了如指掌。”
闻言，元老将军乐得直翘胡子，“那可不，老夫年轻时也在京城周围混过些日子，勉强能称得上是个活地图。”
祝宴卿扶额，正准备拆穿他，“您上次入京不是在外头山口迷了路……”
话未说完，一块筋肉分明的卤牛肉塞入了他口中。
柳池盈朝他摇摇头，示意他给元老将军留最后一条底裤。
嚼着卤牛肉，祝宴卿似笑非笑地隔着纱裙，摩挲了一把小女子的腿根。
“说起来，老夫十年前去过一次西海围场，里头光秃秃的，甚是无趣，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
祝宴卿替他斟了杯酒，“眼下倒是好了些，只不过听闻时有狼群出没，死了不少人。”
捏着玉筷的手猛地一颤，柳池盈心悬起半截，“里头可是有温泉？”
“哎，小池盈倒也灵通，里头确实有温泉。”元老将军抿了口酒，晒得黝黑的脸上泛起红晕。
“只不过那泉眼小的可怜，届时若有机会，小池盈随老夫去边境逛逛，那里雪山脚下的温泉才是一绝！”
祝宴卿抿唇，神色复杂。
怎么听来听去好似没他的事？
于是缓缓开口，“我会择日带姌姌去的。”
没料想元老将军摆摆手，“你去不去不太重要。”
“不太重要”的宸王殿下默默端起酒盏一饮而尽，那他走？
这时郦修言也趁机搭话。
“雪山温泉确实不错，倘若柳庶妃有机会能去，郦某定会尽地主之谊。”
指尖扣了扣桌面，祝宴卿示意他稍有些边界感。
柳池盈却生不出闲心与几人调笑，待到团圆宴散场后，拉着祝宴卿回了听荷院。
一路上都在斟酌措辞，不知该如何开这个口。
书中提到过西海围场秋狩，祝璟安在秋狩当中重伤，险些丧命。
此次祸乱的源头，源于祝鸿丞。
这位三皇子不学无术，被人蛊惑撺掇便入了圈套，想着弑储君而后入主东宫。
背后搞鬼的，便是大岳频频出兵镇压的姜国。
祝璟安福大命大，兴许此次并不会有事，可祝宴卿却说不准。
祝鸿丞本就对宸王府心生怨怼，很难不怀疑他会将此次矛头对准祝宴卿。
一旦动了手，皆是致命杀招。
宴厅到听荷院的路再长，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在院中站定，柳池盈才缓缓开口，“秋狩时王爷会负责布防吗？”
祝宴卿摇头，“陛下前几日从边境调回一支虎贲军，恰好由郦修言调遣，参与秋狩布防。”
如此，倒有些棘手了。
像是看透柳池盈的忧虑，他揽过柳池盈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姌姌可是有心事？”
思来想去，柳池盈还是决定假借鬼神之说来将此事和盘托出。
“前几日有一位身披金光的菩萨入了妾的梦，她说妾功德圆满，因而得以窥探天机。”
“于是妾又在梦中陷入梦境，在其中看到的，是秋狩当日的场景。”
她挑拣着书中的剧情，又加入些许自己的推断，尽数说给了祝宴卿听。
整个院中登时静可闻针。
柳池盈掌心沁出薄汗，“王爷若是不信，便差谢辛去看看……”
“我信。”
祝宴卿唇边溢出笑音，将她拥入怀中，顺势用下巴抵在发顶反复摩挲，“我的姌姌是天上掉下来的。”
话说得似逗孩子般，可那双桃花眸中却满是恳切。
丝毫没有调笑与讥讽的意味。
柳池盈失笑，回身环住他精瘦的腰身，“那仙女就来救小狐狸一把。”
对于被称作小狐狸这件事，宸王殿下已然默许。
有这般亲昵的称呼，就说明他家姌姌心中有他。
宽衣沐浴后，柳池盈便缩在祝宴卿怀中，与他复盘西海围场刺杀一事。
“郦修言为人谨慎，应当不会让刺客轻易潜入围场。”
柳池盈的手指摩挲着他耳畔的翠玉耳扣，“或许刺客藏身之处，十分缜密，令人难以探寻。”
闻言，祝宴卿来了兴致，拢起一缕青丝，“望姌姌解惑。”
“席上元老将军曾提到西海围场内有几汪天池，如今入秋芦苇遍布，自是最好藏人。”
“芦苇荡？”稍稍粗粝的指腹顺着柳池盈脊背一路滑至桃源深处，引起小女子轻颤。
他手指轻捻，“想来郦修言也会仔细搜查的。”
“芦苇荡中好搜，可水中却不好说了。”
眉宇间露出一抹骇然，祝宴卿蓦地收了手，思忖着柳池盈方才的话。
是了，寒潭之中芦苇根茎密集，倘若有人藏匿其中，定然不好搜查。
“在妾的梦里，便是有人埋在水中用秸秆喘息，躲开了虎贲军的排查。”
桃花眸中微光骤灭，盈上一缕寒意。
“明日我便去向陛下请旨，与郦修言一起排查西海围场。”
“只是……”
祝宴卿捻着柳池盈的发梢。
“这些刺客多是死士，即便被抓也很难坐实祝鸿丞的罪，倒不如这样……”
窃窃私语间，祝宴卿敏锐地捕捉到了小鹿眸中闪过的狡黠。
他家姌姌，倒是有几分将帅之才。
只是这选人背黑锅的手段，未免有些太熟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