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万福。”
众人恭敬行礼。
宣帝偕皇后与昭贵妃缓缓入殿时，一眼就瞧见了祝鸿丞鼻腔中堵着的锦帕。
“老三这是怎么了？”
祝鸿丞眼前还冒着金星，想都没想便告状道：“启禀陛下，是，是宸王打的。”
一听是祝宴卿打的，宣帝心中便有了数。
本着端水的原则，他耐着性子开口：“为何打你？”
这一问，彻底把祝鸿丞问老实了。
他总不能说是因为背后蛐蛐祝翊知才挨打吧！
孰料柳池盈先他一步，缓缓跪倒在地，眼角适时滚下一滴晶莹的泪珠。
“妾身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美人垂泪，自古以来便是惹人怜爱的。
宣帝有些茫然，又念及她身怀小皇孙，连忙示意侯公公将人搀扶起来。
“柳庶妃何出此言啊？”
“方才三殿下明里暗里示意妾身混淆皇室血脉，妾身不知三殿下缘何如此，可他身份贵重，想来定不会故意栽赃妾身。”
“思来想去，定是妾身哪里不周，惹得三殿下误会，此乃罪过，因而想求陛下一个责罚。”
此言一出，玉阶之上的几位贵人脸色都不好看。
尤其是昭贵妃，恨不能冲下去甩祝鸿丞两个耳光。
“老三，柳庶妃说的可是真的？”
祝鸿丞没想到柳池盈竟恶人先告状，偏生告的还都是事实。
支吾半晌，半句反驳的话都吐不出来。
宣帝深知这儿子的脾性，龙颜已然有些震怒。
酒醒了一半，祝鸿丞背上爬满了冷汗，不敢直视宣帝。
这时祝璟安出来解围，“鸿丞今日赴家宴，喝多了些酒，这才说了几句浑话，二哥莫要介怀。”
只可惜柳池盈并不买他的账，“那三殿下为何又要讥讽四殿下的腿？”
祝鸿丞彻底慌了。
昭贵妃的目光好似刀般刮着他的骨，他张了张口，属实是不能再用酒后胡言再搪塞过去了。
毕竟这针对性，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猫腻。
“常棣之华，鄂不韡韡，你与兄弟非但不相互扶持，反倒口出如此龌龊之言，真是令人不齿！”
威严又怒不可遏的声音遥遥传来，宣帝一拍桌，正欲发作，昭贵妃却率先发作，摔了玉筷。
“鸿丞，本宫自认为待你与你的母妃不薄，你为何对本宫的孩子们如此咄咄逼人？”
这下反倒轮到宣帝来哄爱妃了。
半晌过后，宣帝长叹一口气，甚是乏累的模样，“如此，明日便再入太学好好学几日规矩吧。”
祝鸿丞手一抖，佳酿泼洒在衣襟之上，晕染开团团酒渍。
“父皇，儿臣下个月便要大婚迎娶正妃，如今再去学规矩，岂不是要耽误了……”
每说一句，龙椅上的宣帝脸色就黑一分。
直至说完，宣帝已然气上心头，“为人处世不见你急，娶妻生子倒是无师自通！”
“整日揣着一副花花肠子，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歪风邪气！”
“如此看来，你也不必再留在太学学规矩了，先去相国寺学会如何清心寡欲吧！”
大岳历代没有皇室子弟剃度出家的先例，祝鸿丞吓掉了魂，连忙跪下，不住地磕头认错。
身边的薛南栀也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她这一生许了两段姻缘，怎么皆是如此坎坷！
“臣女求陛下垂怜，”她颔首跪在厚重繁复的绣花地毯上，“臣女自幼与四殿下定亲，只可惜无缘携手终老。”
“万幸的是又得良人，臣女已经过了十六生辰，倘若今年再嫁不出，恐是要沦作京城的笑柄。”
良人？宣帝似笑非笑，看透了她那点花花心思。
“薛姑娘的意思是想跟翊知退婚？”
薛南栀装模作样地拭去眼角本不存在的泪珠，点头称是，“三殿下对臣女关怀有加，臣女心中感激……”
宣帝神情有些耐人寻味，蜷着指尖轻叩桌面，昭贵妃立马会意，率先开口。
“得知薛姑娘与知儿无缘，本宫甚是遗憾，不过既然薛姑娘认定老三是你的良缘，不如一同去铰了头发做姑子，也算是成就一段佳话。”
“元妹妹，”久未开口的皇后忽然唤她，“本宫知道你心有怨怼，只是儿女私事，做长辈的何故橫插一脚呢？”
“皇后多心了，臣妾只会对自家儿女上心，旁人家的就算是入了龙潭虎穴又与臣妾何干呢？”
柳池盈黑白分明的美目中闪过一丝讶然，祝宴卿平日的唇舌功夫，怕是八成都源于这位贵妃娘娘的耳濡目染。
确实很会怼人，两三句就让皇后与薛南栀现了原型。
昭贵妃说完，又侧头望向柳池盈，重新挂上了和善的笑。
“时隔许久终于又见到柳庶妃了，快上来让本宫瞧瞧。”
柳池盈拎起纱裙衣摆，款款登上玉阶，这时昭贵妃身边的嬷嬷连忙搬来一个绣凳，十分贴心。
问了些她的近况后，昭贵妃笑得合不拢嘴，“本宫怀卿儿的时候也时时害喜，一瞧你肚子里这个就是有福气的！”
宣帝在一旁也跟着乐呵，“爱妃倒是喜欢柳庶妃。”
“那是自然，”昭贵妃从乌云似的发髻间拈下一支翡翠鎏金钗，亲自簪到柳池盈发间，“臣妾没看走眼，柳庶妃果真是卿儿的福气。”
柳池盈受宠若惊，嘴甜应道：“能伺候王爷是妾身的福气。”
“你瞧瞧，这真是个乖孩子。”
昭贵妃揽着她的手，又絮絮叨叨问了许多。
皇后眉眼阴郁，神情肃然。
眼前这两个都是极善于玩弄人心的狐媚子，身为妾室却比正妻先行诞下长子，真是败坏纲纪！
想到自己处处被昭贵妃压上一头，她本就烦闷，如今看着柳池盈微微隆起的小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宣帝虽说已将祝璟安立为太子，只是他如今身体康健，免不得会横生事端。
思及此，一向波澜不惊的眸底杀意翻涌。
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倘若昭贵妃的儿女真阻碍祝璟安登临帝位，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将其除之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