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池盈闻言心中发毛，率先搭上了自己的脉。
摸着摸着，后背开始沁出薄汗。
脉滑如流，滚跳如珠，这样的脉象她往日只在别的女子身上摸见过。
这个孩子，比她预料之中来的早了许多。
看着柳池盈的神情，郑妙然的心悬到了嗓子眼，怎么可能，祝宴卿的身子孱弱，分明是难以让女子受孕的！
难道几次就中了？
邵仪也捏了一把汗，就见柳池盈垂眸轻笑，“叫各位见笑了，确实是有了。”
对于身孕一事她并不打算遮掩，毕竟今日害喜一事众目睽睽，有心之人早就上了心。
反倒是将此事摆在明面上，才不至于遭了暗箭。
此言一出，满座沸腾！
祝宴卿绝嗣的名声人尽皆知，满府美妾都没有，怎么偏偏柳池盈进去后就有了？
而且算着日子，这入府也才不到半年。
郑妙然的手掐进掌心，目光死死盯着柳池盈尚且平坦的小腹上。
那里面，已经孕育着一个小小的，与祝宴卿血脉相承的孩子。
为什么不是她，凭什么不是她！
郑妙然正欲摔碗筷，却被郑夫人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还嫌不够丢人吗！”
入府近三年，比不得一个入府半年的狐媚子。
柳娉娉脸色也不好看，虽说柳池盈如今不过是一个侍妾，可她腹中怀的，高低也算是皇家血脉。
倘若是男胎，便是第一位皇孙，其身份之贵重，不言而喻。
这柳池盈命就如此好？
其他人或妒忌，或看戏，独独沈夫人与沈奕兰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们也听说过祝宴卿绝嗣的名声，因而更是深知这孩子的分量。
既然柳池盈能医好祝宴卿，是不是也能医好沈奕兰？
“娘……”沈奕兰期期艾艾地唤她。
她虽为高门贵女，可生不出孩子，难免受到了不少非议，就连少将军婚前立下的永不纳妾的誓言，也渐渐被他抛至脑后。
不知多少次，她的婆母都旁敲侧击提出纳妾一事，而她，却心有不甘。
柳池盈孩子的出现给了她希望，甚至说，给了她活下去的希冀。
沈夫人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柳姑娘。”
柳娉娉受宠若惊，面上展开笑颜，“沈夫人有何事？”
不想沈夫人目视前方，冲柳池盈招了招手，“可否借一步说话？”
随即众人便见柳池盈随着沈夫人与沈奕兰款款而去，只留下一抹袅娜的背影。
“方才之事，是我失礼了。”
沈夫人躬身，却被柳池盈拦下，“您是长辈，怎可同我一个小辈行礼。”
见柳池盈如此识礼，沈夫人心中动容，将沈奕兰的考量与担忧尽数说给了柳池盈。
“沈夫人放心，沈姐姐身子虽有损，却并非药石无医，明日待我去诊治一番，定会有佳音。”
沈夫人话尾打着颤，“当真？”
柳池盈笃定地点点头，“还请沈夫人将沈姐姐接回府中调理，只需半个月便好。”
半个月，也足以成事了。
其实她的目标并非沈奕兰，而是整个将军府。
董晟乃骠骑将军独子，又是后续祝璟安的左膀右臂，倘若趁他羽翼未丰将其扼杀，便是给予祝璟安的致命一击。
沈夫人想都没想便应下，“那我明日就带着兰儿，在国公府恭迎柳姑娘。”
临回席上前，她将手上一只孔雀联珠金镯褪下来，带到了柳池盈腕上。
“这镯子跟了我好些年，算是给柳姑娘的谢礼。”
柳池盈眨眨眼，恭敬一礼，“能替夫人分忧，是晚辈的福分。”
回席落座时，柳池盈明显感觉周遭气氛变了。
“柳侍妾遇喜，乃我朝幸事，妾身在此恭贺侍妾了。”
有几位官眷结伴上前，笑盈盈朝柳池盈敬酒。
柳池盈也不多言，以茶代酒同她们几人喝了一杯。
动作间，那只大金镯子就这么从她衣袖间滑落，晃晕了其他人的眼。
这下柳池盈得了沈夫人青眼的事儿更是板上钉钉，众人对视一眼，各自收敛了情绪。
有的庆幸自己没有强出头，有的多嘴的，如今懊恼不已。
柳娉娉则气得脸色铁青，求助似的望向郑晴心，换来的却是对方翻上天的白眼。
一场闹剧般的兰亭宴就这样草草收了尾，而柳池盈怀上祝宴卿子嗣的消息，不多时便传遍了皇宫内外。
昭贵妃是第一个得到信儿的，她碰翻了手中的茶盏，踉跄几步往殿外跑去，正巧碰上了同样匆匆赶来的宣帝。
两人面对面撞了个正着，昭贵妃揉着红肿的额头，歇在罗汉床上半晌才回过神来。
“卿儿要当爹了？”
宣帝一笑，露出整齐的白牙，“朕要当皇祖父了！”
祝氏一族子嗣缘薄，他好歹有几个儿子，可再往下，除了大皇子妃有个胎死腹中的孩儿外，其他几个皆是不结果的柿子。
昭贵妃托腮，脉脉含情地望向面前手舞足蹈的九五之尊，“陛下都四十的人了，合该稳重些。”
闻言，昭帝立马板起脸，“朕这般稳重，吓坏小孙孙怎么办？”
“噗嗤，”昭贵妃掩唇轻笑，抬手一点宣帝胸口，“那陛下还是多笑笑的好。”
“说起来，先前胡太医说卿儿绝嗣时，当真把臣妾吓了一跳。”
宣帝揽着她的肩膀，“咱们卿儿是个有福气的。”
“说起来，柳姑娘才是卿儿的福星呢。”
无意提了一句，宣帝忽然想起了这号人物，“确实如此，那日宫宴也是她以身替卿儿解毒。”
“正巧过两日朕打算摆家宴，就让她也一起来吧。”
昭贵妃凑上前去，呵气如兰，“那柳姑娘这位分是不是也该提提了？”
第一位小皇孙的生母只是个侍妾，说出去也不好听。
“你呀你，还是个爱操心的，”宣帝佯装恼怒，“怎么不见你操心操心朕？”
“陛下圣体康健，洪福无边，哪是臣妾能操心得了的，臣妾便只能去管管儿孙的家常事了。”
宣帝登时破了功，笑道：“还是个醋溜坛子，味儿足！”
末了，又补充一句，“卿儿的妾室爱妃作主便是，该晋的晋，该约束的也要约束一下。”
话外之音，昭贵妃心领神会，“臣妾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