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郁清早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电脑上的监控回放,待到发现昨晚周围一切正常,才拿起手机给诺拉打了个电话报平安。
电话的那头,诺拉似乎身处一处繁忙的街道上,邹郁甚至都能听见里面不断传来的汽车喇叭的声音。
“你还记得吗?上个月有人在我们这订购的那一对天目盏,今天我需要去给他送货上门。”
邹郁一愣,自己这些天确实是疏忽了对瓷器店的经营,只留下诺拉一个人处理那些琐事。
她顿时就感觉有些愧疚。
好在诺拉并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随意叮嘱了几句,接着便表示自己还有事要忙,先挂了电话。
于是又只留下邹郁一个人在空旷冷寂的房间里望着窗外发呆。
无聊的目光扫过曾经住过的家,她突然想起来了那封答应要找给陈希的信。
…
当邹郁站定在院子门口时,她才更加切身地体会到了这种荒凉。
被雨淋的外墙斑驳的房子孤零零地矗立在偏僻的小院里,好像被时光遗忘在了身后,无人诉说,也无人倾听。
邹郁眼神扫视一周,看四下无人,突然后退了几步,紧接着助跑攀爬翻身落地,一气呵成地跃过眼前的院墙。
落脚时或许是杂草太盛,她隐约感觉到了几道坚硬的草杆划破了她的裤子,在她腿上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低头一看,果然淡色的裤子上是被野草擦划出的星星点点的红。
邹郁弯腰掸去那些粘在裤脚上的草屑,对腿上的伤口看起来似乎并不太在意。
她起身扒开遮挡在眼前的野草,有些艰难地向院子的深处——那栋房屋的所在走去。
直至走到近前,伸手去拽了拽大门,发现果然不出所料,大门被锁的很严实。
她倒也没有灰心,又走到窗户面前去推了推。
窗户一下子就被推开了,甚至连接着窗户和墙壁的一块合页也掉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只留着还剩一半连接的窗户挂在那里摇摇欲坠。
邹郁沿着断裂的地方向上望去,才发现木制的窗樘早已被风蚀的不成样子,轻轻一拨,便露出里面腐烂成泥的断口。
她避开这些地方,小心翼翼地从窗户跳了进去。
待到邹郁落脚停稳,看这眼前被搬空了的房间,思索了好久,才想起来原本这里应该是间书房。
曾经她偶尔会在这间房里完成家庭作业,那时候从身后这扇窗户向外看去,可以看到根根紫藤从房檐上垂落,随着微风轻轻摆动。
她按照记忆里的路线慢慢向着屋内摸索。
路过的几个房间大部分都空了,只留下些不好搬走的大件,留在这里,随这栋房子一起老去。
终于到了她要找的房间。
她却站在门口,有点不敢再向内走去。
这间房间的房门是虚掩着的,淡金色的阳光从门缝中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会不会有人等在门口,准备给自己一个拥抱?”邹郁心里这样想着,“就像以前一样。”
她把手摁在了门上,却突然觉得这扇门重若千斤。
好像她是在推开重重的时光,把时间回溯到十五年前。
门开了,扑面而来的阳光晃的她甚至有些睁不开眼睛。
没有想象中父亲温暖的怀抱,也没有母亲温柔的笑脸,只有两架衣柜,安静地伫立在角落里,落满了灰尘。
她上前拂去那些灰尘,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拉开了那两扇门。
柜子里是两只被塞的鼓鼓囊囊的行李袋下一上一下地被叠放在里面。
邹郁把两只行李袋都取了出来,轻轻拍去灰尘,接着打开了上面那个。
拉链拉开,里面是一些褪了颜色的老旧男士夏装。
当时他们刚搬过来不就,还未来得及买秋天的衣服。
邹郁想到这里,有些黯然地把袋子规整好,放回到原处。
接着打开了另外一只,才发现里面全部都是零零碎碎的小物件。
有父亲曾用过的钢笔领夹,也有母亲戴过的一些不值钱的小首饰。
只是这些东西在袋子里相互磕碰,给彼此身上都印满了划痕。
邹郁接着从里面掏出了个约有八寸的饼干盒。
可能是生了锈的缘故,盒盖被扣的很紧,邹郁花了好一番力气才将其打开。
盒子里面是一叠泛黄发脆的纸,邹郁小心地拿起最上面的那张,仔细看了内容,才发现是一封由母亲所写,讲述着她的成长的信件,只是不知为何,没能寄出去。
她又接着一封一封地拿起下面的信件,信上的内容无非是描写她们母女的生活。
看到后面,邹郁心里对这些信是写给谁的已经有了答案。
邹郁不再看盒子里面剩余的信,而是直接拿出了最下面的那张。
那是一张站满了污渍的纸,纸上只有一句简单的安好勿念。
邹郁站在光里,看着这张有些残破的纸片,沉默了很久。
直待到一片云飘过,遮住了悬在天上的太阳,她才动起来,把这张纸片连通其他的信件装回到盒子里,小心盖好。
接着,她又从行李袋里拿出了个不大的本子,翻开封面,上面赫然写着:“7.13日 伦敦 晴,这是我与阿絮带着小郁来到伦敦的第一天,小郁看见看满了花的院子十分开心,但是阿絮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这是自己一家初来伦敦时父亲记的日记。
又看了看袋子里的其它东西,确定再无所获后,邹郁把父亲的日子本子合上,连同着盒子准备一起带走。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自己曾经住过的房间,邹郁合上了门,转身向外走去。
然而就在她快到门口之时,突然发现脚下的感觉不对。
退回去又走了一遍后,邹郁确认了这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于是她也顾不得地上的尘土,趴在地上用手指轻敲有异样的那块地砖,并俯身侧耳去听。
手指敲击在眼前的地砖上,传出与敲击周围地砖不同的清脆声响。
很明显,邹郁眼前的这块地砖底下有着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