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傍晚,校园的林荫小路上,时不时有三两个人结伴走过,松软的草地上堆积了几层厚厚的落叶,南云踩到上面,树叶断裂发出清脆的声响。
南云爱极了这条路,走在上面,总让她想起家乡的小镇。
身后的人走路的声音很轻很轻,因为担心堇跟不上,南云骤然停下脚步,这让紧跟在南云身后的堇直接撞了上去,南云被堇推的往前走了几步,她回过头看着定在原地的堇,嘴角没绷住,笑了出来。
堇也跟着笑了起来。并不漆黑的小道,堇和南云看着彼此,笑了很久。或许他们都知道,他们之间隔着那么些年,正是需要一个契机来消除因时间而产生的隔阂。
人的一生可以遇见很多个人,可是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呢,他们之间,一个给予爱,一个需要爱,一个活泼敏感,一个勇敢坚定,如此契合的两个人,或许在彼此的生命中也将再难遇到。
南云眼角笑出了泪水,她看着蹲在地上又哭又笑的堇,脑海中闪过他们之前相处的一幕幕,心里揪成一团,“阿堇,你知道么,我想过无数种与你重逢的画面,我想过见面我一定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来惩罚你,我告诉自己不要轻易搭理你,可是你就只是站在那里,我就原谅你了,我真是不争气”。
堇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蹲在地上的,情绪来的太多太快,她心里就要承受不住了,她想像过和南云读同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学,这样他们之间就不用分开,这一切她明明是有机会可以拥有的。
可是父亲的固执断了她的后路,她中考成绩不错,父亲和母亲在广东打工赚钱,他们兄妹三人在广东读书。
以堇的成绩是可以上一个不错的高中的,可父亲母亲嫌花费大,怕麻烦,于是就让堇在附近上了一所很差的高中。
可即使这样,堇还是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学习,这样才可能有机会和南云上同一所大学。
班里的学生情况基本上和堇一样,都是父母带过来的,父母打工,孩子在这边学习。堇的独立,漂亮和认真与这所学校的大多数人是格格不入的。
堇班级里面男孩子居多,有几个女孩子刚开始和堇玩得不错,可是有个女孩看她不顺眼,拉帮结派孤立她,哪怕她只是和某个男生说了一句话,也会引来嘲笑,起哄和谩骂。
堇太怕孤独了,她内心深处一直住着一个孤独的小孩。她人生的前面十几年,也只有南云这一个最好的朋友,可如今她把她最好的朋友弄丢了,丢在了某个远方的小镇,甚至没有来得及告别。
“南云,离开了你谁又会把我当小孩呢。”
堇有时候坐在教室里,看着讲台上老师一个人自言自语,身边的同学该玩玩,该睡睡,堇很厌恶这种环境,她想着只要再坚持一年,自己就可以离开了。
堇的成绩一直非常好,每次考试总是年级前几名,老师告诉她,她只要好好学习,这种成绩考一个不错的大学是很有可能的。
堇听着老师鼓励的话,想像着和远方的南云考同一所大学,或者哪怕只是在同一个城市,他们还可以像曾经一样嬉闹,互相陪伴,那是堇多美好的事情。
可人生从来不是按计划按部就班地进行,尤其是当你没有能力掌控自己的选择时,命运的风吹向哪里,你就只能去向哪里。
高二末的时候,南云的父亲在厂里工作时因为操作失误被打断了手,全家的经济压力全部压在了堇的母亲身上,供养三个小孩读书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于是饭桌上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堇的姐姐刚上大二,弟弟初二,在这场谁上学谁退出的角逐中堇落了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