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马车上,薛堇棠还有些微微的紧张。
穿过来后,除了去兰溪村看望养父母,这还是他第一次到别人家去,还是他现在的皇姑母家。
宁亲王府和大长公主府都离皇宫很近,两府之间的距离并不是太远,马车行驶了约莫两刻钟,就停下了。
薛堇棠掀开帘子,在流萤的搀扶下从车上下来,出门在外,还是要注重礼仪的。
比如他可以直接从马车上跳下来,完全不需要人慢慢搀扶着小心下来,但那样看在别人眼中就要被人笑话没有礼仪了。
流萤几人都恭恭敬敬地跟在薛堇棠身后,还是那句话,虽说在王府里薛堇棠没那么多规矩,对流萤几人也很宽松。
但现在这种时候流萤几人就得认认真真地履行好婢女的职责,该干什么干什么,该是什么神情什么动作都是有讲究的。
这不仅是为了薛堇棠的面子,更重要的是对流萤几人有利。
薛堇棠宽和,不代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宽和,既然出门在外,流萤几人就不能如在府中一般。
被外人看到,只会说下人没规矩,只要指责起来,薛堇棠自然是没错的,别人不敢说他有错,那错的只会是手下的人。
主子要是犯了错,那就是下人受罚,所以在外面,薛堇棠也不会让流萤几人非要和在府里一般。
这样反而是害了她们。
下车后薛堇棠左右望了望,大长公主府门口已经停了不少马车了,看来有不少人已经到了。
望着前面“大长公主府”那几个烫金大字,薛堇棠收回视线,也带着人向府中走去。
在门口将拜帖递给守在大门两旁的侍卫查看,确认无误,薛堇棠这才继续抬脚往里走。
今日府上举行宴会,虽说只是平常宴会,不是什么有重要意义的宴会,但来的人也不少。
大长公主府自然要加派人手,维护秩序的同时保证整个府邸的安全。
进了府,立刻就有一名小厮在前面引路,薛堇棠带着流萤四人跟着对方一路往里走。
途中路过一处池塘,此时正值盛夏,塘中的荷花开得正盛,荷叶碧绿碧绿的,放眼望去,景色美不胜收。
今日天气也不错,有风,风从荷塘中吹过,带来清幽的荷花香气的同时,风中带来的一丝水汽也给人带来了几分凉爽。
走过荷塘,一路上,各种花草陆陆续续出现在视线中,薛堇棠边看边感叹,大长公主不愧是喜欢花草,这一路上的花花草草数量着实不少。
带路的小厮脚步未停,直到将薛堇棠带入一处偏厅内,这才停下,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地对薛堇棠道:
“王妃先在这儿歇上片刻,赏花宴还未开始,开始了小的会立刻来通知王妃。”
懂了,人还没来齐,等人来齐应该就开始了。
薛堇棠自然不会为难小厮,笑着道:
“好的,本妃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小的告退。”
小厮再行一礼,然后立刻后退离开了。
薛堇棠看着对方离开,在心里为自己刚刚的称呼恶寒了一下。
本妃,本妃,他一个男的自称本妃真的是太尴尬了,但又没办法。
这里又不是现代社会,特别是京城这种遍地权贵的地方,规矩更是严格,他不可能在外人面前你啊我的。
那实在丢自己的脸,也是丢宁亲王府的脸。
他身为顾祁萧的王妃,按理来说确实应该自称本妃没错。
流萤提起桌上的茶壶给薛堇棠倒了杯茶,轻声道:
“王妃,还得等一会儿,先喝些茶润润嗓子。”
薛堇棠接过来,打量了一下他现在所处的这个偏厅。
偏厅空间不小,里面摆了很多张桌子,此时偏厅内也不是只有他一人到了,不少桌子前都坐着人。
有的和他一样一人坐一桌,有的几个人围坐一桌,正三三两两交谈着,各自的小厮就站在主子边上伺候。
每张桌上都摆着茶水点心,偏厅四周都错落地放着冰盆,可以看出大长公主府的服务还是很周到的。
薛堇棠跟着小厮走进偏厅后,厅内的交谈声小了些,都将视线落在薛堇棠的身上。
小厮进入偏厅内的时候并没有特意通报薛堇棠的身份,很多没见过薛堇棠的人并不认识他。
但小厮的那一声“王妃”不少人都听清了,快速打量过薛堇棠后,都自觉地移开视线。
不过不少人出于好奇,仍压低声音在交谈。
“此人很面生啊,以前似乎从未见过。”
“刚好像听下人喊他王妃,他是哪家王妃?”
“还能是哪家?我朝王爷也没几个,从我收到的消息看,应该是前阵子被嫁给那位冲喜的王妃了。”
“你是说,那位宁亲王?”
“嘘,小点声,被他听到,小心他找你麻烦。”
“怕什么,他又不在,这种宴会他向来不参加,你还怕他娶的那个不成?
“我好像听说这位宁亲王妃是平昌侯的儿子?”
“平昌侯的儿子?不对啊?我记得他的几个儿子我都见过啊,好像没哪个长这样啊?”
“你怕是刚回京城吧?”
“前阵子有事要办,外出了几个月,前不久刚回来,怎么?京城又出了什么大事?”
“要说大事也确实是大事,陛下下旨给宁亲王赐婚,这冲喜的对象啊,就是平昌侯的孩子。
要说这也没什么好说的,让人好笑的是啊,他那个儿子据说之前一直流落在外,就在赐婚这事儿前不久啊,才找回来。”
“有个儿子一直流落在外?我怎么从来没听说他丢了儿子?这怎么突然就冒出一个儿子了?”
“我倒是知道一点消息,当年平昌侯夫妻俩的第三个儿子好像确实丢过一段时间,但我记得后面好像找回来了。
现在却又冒出一个,这事有点耐人寻味啊……”
“难道是私生子?”
“谁知道?平昌侯府也没说,只知道他们找回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但依我看,要么这找回来的这个孩子就是不得宠的私生子,要么,就压根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
“为何这么说?”
“真要宠爱,能把他嫁给那位王爷冲喜?让一个男子成为别人的妻子?”
“倒也不能这么说吧,圣旨不可违,平昌侯还敢抗旨不成?”
“哼,虽说不敢抗旨,但这位王妃在侯府不受宠是肯定的,圣旨上说的可是侯府第三子,我记忆可不差,那第三子明明是那楚泽玉!”
“这样说,那这位是替嫁?看来也是个可怜人。”
“我知道一些内幕,那楚泽玉其实是养子,并不是平昌侯的亲生孩子,找回来的这个才是他的亲生血脉。”
“此事当真?你从哪儿得知的?若真是这样,那就更说不通了,他不把养子嫁出去反而将自己的亲生孩子嫁出去?”
“呵呵,这一个虽说是养子,但从小养在自己身边,一个虽说是亲生的,却一直流落在外,平昌侯做出这种选择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虽然不知道真假,但要是我,自然是自己的亲生孩子重要,养子再怎么也不是自己的血脉,谁知道日后会如何?
要是一直乖巧的,亲生孩子回来后我虽说不会亏待养子,保证他下半辈子无忧还是可以做到的。
但是让我把亲生孩子抛在一边,继续将养子当亲子宠,恕我做不到。”
“哎,你不是知道内幕吗?要是真的,那平昌侯的孩子怎么丢的?我竟然没听到一点风声,瞒得可真紧。”
“我也是听人说的,事实具体如何我也不知,我可没那么大的能力,知道这点消息也是运气。
我还听说平昌侯原本是准备将那楚泽玉是养子的身份放出来的,不知怎么到现在也没动静。”
“等会儿,等我捋捋,所以现在的意思是,平昌侯又多了一个儿子,变成了五个?
原本排第三的那位少爷变成了第四,第三是现在这位?”
“我的看法倒是和各位不同,要我看,那平昌侯也不是不疼孩子,他那么多个孩子,圣旨也下了,总得嫁一个过去的。
那他嫁一个自己的亲生孩子过去,要是对方能真的能让那位王爷对他倾心,平昌侯府以后……”
“说得也是,这一来嘛,亲生孩子总归比养子更让人放心,更容易为自家谋划。
这二来嘛,这个孩子一直流落在外,与他感情最浅,嫁过去也没那么心疼。”
“嘶——照你这么一说,这平昌侯可真是打的好主意啊!”
“嘘——小声些小声些,别让人听到,这只是我们自己私下的猜测,万一引来麻烦就不好了。”
偏厅内众人都在与自己相熟之人交谈,议论声一直没有停过。
现在宴会没开始,大伙儿也不可能坐这干等着,互相之间聊聊天实属正常。
不少人就借着这便利,低声议论着平昌侯府的事。
他们以为薛堇棠听不见,可实则,一直喝着灵泉水,薛堇棠的五感相比常人要灵敏不少,许多话他都听见了。
也或许根本不怕薛堇棠听见,毕竟他只是被一道圣旨赐给宁亲王冲喜的王妃,宁亲王喜不喜欢他还不知道呢。
再者,虽说是平昌侯府的孩子,但流落在外多年,如今又被嫁进王府,谁知道娘家人疼不疼爱?会不会给他撑腰?
总而言之,虽然众人都对宁亲王有些畏惧,但出于以上种种原因,对薛堇棠这个王妃并不怎么畏惧,部分人甚至有些轻视。
这才明明看见薛堇棠就坐在这偏厅内,也敢低声议论。
要是在这里的是顾祁萧,众人是绝对不敢当着他的面议论他的,哪怕是低声也没多少人敢。
偏厅内关于薛堇棠的议论薛堇棠很多都听见了,但对此薛堇棠并没有什么反应,更不可能如某些人所想的会羞耻、慌乱或者愤怒。
他又不是原身,对平昌侯府并没有原身那么复杂的感情,随其他人怎么说,压根影响不到他半点儿。
况且,他嫁给顾祁萧冲喜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儿了,他又是才被平昌侯府找回来,之前别人从没见过他,这第一次见到肯定少不了议论,不稀奇。
再说了,人家爱怎么说怎么说呗,他又不会少块儿肉,只要心态好,那些议论对他也造成不了影响。
没看那些人哪怕是议论,都只敢低声议论,而不是当面吗?
虽说主要是顾祁萧的原因吧,但薛堇棠还是忍不住觉得爽。
不敢当着他的面说的,他也没必要去理会。
真有那胆大地当着他的面骂他的,那薛堇棠也不会怂,他现在可是亲王妃,目前整个大乾朝也就顾祁萧一个亲王。
他这个亲王还和其它王爷不一样,那权势地位可都是数一数二的,他这宁亲王妃的身份自然也不会低。
所以只要不傻或是等级没他高的,一般是不会直接得罪他的。
薛堇棠悠闲地坐在那儿,边喝茶边用自己良好的听力继续听着众人聊天。
自动过滤掉那些议论他的,其他人的八卦他听得是津津有味。
这些八卦虽然不一定都保真,但多听听也没坏处,对他更好地了解这些权贵世家还是有帮助的。
他对这京城各世家贵族之间的恩怨纠纷根本不了解,虽然他不喜欢勾心斗角,也不会主动掺和进去,但多少还是得知道一些才好。
正听着,忽然听见有人低声喊了一句:
“哎别说了别说了,平昌侯府的人来了!”
还在议论着平昌侯府的人停顿了一瞬,纷纷往门口看去。
薛堇棠也忍不住有些讶异地朝外望了一眼。
虽然他是有猜测过平昌侯府会不会参加这次赏花宴,但赏花宴这种宴会并不强制要求别人参加。
加上他听流萤说平昌侯府也并不是每年都会参加赏花宴,去年就没有参加,想着对方今年也不一定会来。
谁知道对方这次偏偏就来了。
上次随便逛个街恰好碰上楚泽玉,这次参加个赏花宴又碰到平昌侯府的,薛堇棠无奈地叹了口气。
自己这是什么运气啊?
出来玩一趟怎么就不能让他轻松一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