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毓骁听了虞鹤鸣的话后，瞳孔顿时皱缩了起来，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反驳，只这么白着一张脸同虞鹤鸣对视着，但这毕竟不是个密闭空间，况且虞鹤鸣也没想只把这话说给关毓骁一个人听，他是说给在这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听得，有一个算一个。
所以，离关毓骁坐得最近的一个警察在旁边攥紧拳头，忍了好几忍后，还是忍不住说着。
“虞队，你这话说地有点过了吧，小关是个新人，你要是有气有话就冲着我们来。我们谁不想破案啊，就像你说，我们都知道姜伟就是犯人，但找不到证据，我们也很烦啊，我们也不是没努力，就坐着看天喝茶上网了，我们是有分工的，一队人出去继续查姜伟的案子，剩下我们得留在警局，以备再发生什么事啊，毕竟警局也不是只为了姜伟那一个案子开的啊。”
关毓骁听了这所谓帮着他的话，神色却没见松动一丝，正想说些反驳的话的时候，就见虞鹤鸣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什么话也没说，从兜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下一秒姜伟的声音便出现在了办公室里，不止姜伟还有虞鹤鸣的，因为放出的录音就是刚才虞鹤鸣同姜伟的谈话。
录音播放完毕后，虞鹤鸣环视了一圈每个人脸上都是惊讶和震惊的表情，不屑地勾起唇角，把手机重重拍在桌上，出口的话落地有声。
“这就是你们想要的证据，但你们听到的只有证据吗，姜伟贩毒，你们有想过他是在谁手里买的毒品吗，你们又想过他是怎么联系客源的吗，没有证据，你们就想着找到证据破了案就行了，但就是找个证据都一肚子的理由推脱，找不到证据推给自己的同事，怎么，你们自己就不是警察了，你同事挨骂，你就能好了？大众要骂不是骂你一个人，也不是骂他一个人，骂的是整个警察这个群体。”
说到这，虞鹤鸣停顿了一秒后，又是一声冷笑，继续说着。
“我再问问你们，你们有谁动过去和姜伟谈话，从他嘴里套话的心思吗？不用那么多借口和理由，只要告诉我，你们脑子里有没有过这个念头，没有的话，搞清楚你们是干什么的，公安局里不缺打字员，不缺看大门的，也不缺在这推卸责任的，如果你们意识不到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就趁早脱了你们身上这身皮，别给这个职业丢人，我和纪潮生也跟你们丢不起这人。”
虞鹤鸣的话说地丝毫不留情面，不止不留情面，反而一针见血，直接戳中每个人心中最柔软也最脆弱的地方，叫人想大声地反驳，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能梗着脖子，控制着自己满肚子的委屈与不甘。
而也有人觉得这些话很熟悉，就在不久前，似乎是相同的办公室，相同的地点，不过另一个人是教训着不同的人，却说了相似的话，那个人就是江南。
纪潮生其实并没有走远，他就在办公室边上的资料室里，拿了姜伟的手机后就要走回办公室开会来着，结果，脚步没走进去，就听见了虞鹤鸣那底气十足的教训，一开始他听着是在教训关毓骁，纪潮生还不禁有些着急，这老虞真的是，都说了这丫的是皇太子般的人物，偏偏就当新兵蛋子训，结果，越听越发现不对劲，居然还有人敢搭茬，这不等着被我们虞教官教训呢吗。
纪潮生也就没有赶着虞鹤鸣盛怒的情况下走进去做和事老，但随着他站在门口听着虞鹤鸣说的那些话，纪潮生竟也感觉到了被刺到的感觉，不为别的，只因为虞鹤鸣虽然是在骂他们，但归根究底他们都是纪潮生底下带着的兄弟，是一直跟着纪潮生的调配，一荣俱荣，一辱俱辱，就算是教训他们的人是虞鹤鸣，纪潮生也没有理由看着他们就这么白白挨骂，但纪潮生就同他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一样，说不出来一个字。
姜伟这个案子，纪潮生虽然想到了姜伟不肯认罪，是后面还有人可能会救他，或者备了后一手，但他当时都只想着既然姜伟有后手，那那人绝对会主动找上门，就算他让他们一队人出去找证据，其实更多地都是为了给外界放出信号，以免打草惊了蛇。
然而，最后还是虞鹤鸣的话点醒了他，如果没有虞鹤鸣主动去找姜伟套话，那就眼下的情况，证据不足，到了时间，姜伟最多就是判个贩毒的罪行，但他害死人这事仍旧没有确凿的证据，而随着时间的消散，这件事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而被害死的那个小姐，就算她身份低微，也不能就这么任凭真正害死她的姜伟在顿了几年的牢之后，出来继续生活，这不光是对于死者的一种侮辱，对于他们自己也是，明明知道凶手就是他，却因为没有证据，只能任凭他继续逍遥自在地生活。
纪潮生后脑勺靠着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脑子里想的却是，这些年，他他妈地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而办公室里的气氛也像是凝固了一般，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却又不敢吭一声，最后，还是关毓骁开了口，他看着虞鹤鸣，一字一句地说着。
“你有你这么做的理由，我们也有我们这么做的理由，你说得的确是对的，但是你能想到的事情，不代表我们就必须能够想到，同理，我们现在做不到的事情，也不意味着我们以后就做不到，问题是用来解决的，你提出来，我们改正，这才是问题存在的意义。这一次，是我狭隘了，我为我刚才的所说所做像你道歉。”
虞鹤鸣闻言，面色未动，只淡淡地说了句。
“说了一堆废话，说到最后还是废话，你的人生里只有道歉这一件事吗？”
虞鹤鸣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气，反倒是关毓骁脸色倒是没怎么变，面色同样不改，也有力地说着。
“我过去的人生里确实没什么价值，如果你看不惯，我愿意接受你的改造。”
虞鹤鸣闻言，深深望了一眼关毓骁，又这么同他对视片刻后，倏地一笑，别开了眸子，绕过关毓骁，向着正前方的位置走去，这时，纪潮生也跟什么也不知道似的从门口走了进来，于是，两个人都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坐在长桌的两个主位上，召集办公室里的警察过来开会。
纪潮生坐定后，把姜伟的手机拿了出来，开机后，直接打开他的微信，果然看见了上面被故意置顶的一个叫“接单群”的群，纪潮生点进去一看，就看见了姜伟刚才同虞鹤鸣说的那种备注方式，想必群主没把姜伟踢掉，是还不知道姜伟已经被捕的消息，毕竟这事很突然，就连纪潮生自己都没想到，明明他在吃饭，就接了这么个消息。
纪潮生叫来一个小警察，让他把姜伟的手机屏幕投到身后的大屏幕上，纪潮生用着手里的红外遥控指着屏幕上的这个群，说着。
“这就是姜伟在录音中提到的接单群，按照姜伟所说，他们从放单到接单这一整个运作模式都是在这个群里运作的，而群主就是为他们提供毒品的人，或者不能称之为一个人，而是又一个团伙，可能是一个小团伙，也可能又同时是另一个团伙内部的几个成员，总之这个案子牵扯的关系网很复杂，他们的运营模式和理念都很成熟，准确地说，就是传销的经营模式，他们不缺下家，因为就像姜伟在内的挣到钱后，就会把自己的亲戚朋友拉进来，这个圈子也就越拉扯越大，再加上他们有自己稳定活动的客源，轻易不会闹出什么大的动静，也是这个原因，才一直神不知鬼不觉地，我们也就一直都没有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