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漫长,我一个人蹲在三生石旁边,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忘川河内痛苦的哀嚎声太过惊悚,我根本不敢有半点儿困意,生怕我睡着,半夜从忘川河了走出什么东西,锁走我的魂,一想到这里我就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抱着膝盖,依靠在三生石旁边,混混沌沌间,感受到无数亡灵游荡在我身边,有的远远相望,有的近在咫尺。
我想着古渊的话,紧闭着眼睛不敢去看,生怕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磨灭我留下来的意志。
就这样,不断有人推推搡搡,我蜷缩在地上闭着眼,任由他们摆布。
直到那种哀嚎声渐渐消失不见,再也感受不到游魂的存在,我才缓缓睁开眼睛。
这一睁眼不要紧,我的后背死死贴在三生石上面,险些吓到魂飞魄散。
面前这个人满身是血,半张脸凹陷,另一半脸眼珠子都是当啷出来的。
那只眼睛就悬挂在我头顶,不知道他站在这里看了我多久,直到我睁开眼睛,他的嘴巴撵了撵,伸出一双扭曲的手便向我扑了过来。
我吓得大叫出声,正想着要逃离的时候,孟婆正好挡在我的面前,拎起鞋子朝他打了过去。
“走开……”随着孟婆鞋子拍过去,那个半张脸的脏东西,被她用鞋底打飞了出去。
我蹲坐在地上,那种被恐惧折磨的体无完肤的心灵,险些让我疯掉。
这种可怖,绝对不是在人间的暗中视觉冲击的恐怖。
这是那种摧心裂胆,从内心摧残你的那种恐惧。
我没敢去看磨破,双手抱住膝盖,坐在地上,已经吓得全身瑟瑟发抖。
心里一直在想着古渊,如果古渊在我身边,我就不会这样害怕了。
孟婆转身看向我,并没有跟我说话,只是对我无奈的摇了摇头。
转身又开始她一天的工作,我就坐在旁边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将孟婆汤一碗一碗的端给对面的人,那些人又一碗一碗的喝下去。
直到最后一个人喝完,孟婆又消失在奈何桥之上。
这一刻,又只剩下我一个人,那种说不出的恐惧又再一次油然而生。
我拖着无力的身体,又再一次坐到三生石旁边,等待着下一天孟婆的到来。
就这样,我在不断循环著各种内心最惧怕,最恐怖的事情,我见到了父母亲死在我家老房子里,见到古渊被天帝万箭穿心,见到白起只剩下一张狐狸皮,君赫的尸体被悬挂在不夜天城门之上。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我都亲眼目睹,我却无能为力。就这样我在此刻挨过了五天,内心早就已经崩溃,心率焦脆到想要自杀。
但是我心里知道,如我在不带走孟婆汤,怕是真的来不及了。
这一日,她还是按照惯例给枉生之人派发孟婆汤,我就这样呆呆的看着,直到我看到最后一个灵魂走上望乡台。
终究还是按捺不住,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她面前的孟婆汤,完全不顾及她给不给我,直接就上手抢了。
这一刻,我大脑已经完全不转,根本什么都不想去想,见到孟婆汤就像是饿狼见到食物一般,直接猛扑上去。
奈何,这几日的灵魂摧残,我的灵魂已经开始不稳,太虚弱了。
双手根本攥不住东西,两手脱离,没抓稳,那碗孟婆汤直接摔在了地上,瓷碗也摔碎了。
我看着洒落满地的孟婆汤,我终于还是绷不住了。
放生哀嚎出声,却没有半滴眼泪,对啊,灵魂哪里还得眼泪。
我根本来不及思考,慌乱跪在地上,双手在地上不停的滑动,想用手将杀出去的孟婆汤捧起来。
可是覆水难收啊,都已经洒在地上,还怎么能收得回来。
无论我怎么弄,那些水早就已经吸入泥土之中,消失不见了。
我跪在地上,懊恼不已,双手无力的捶打地面,求着孟婆帮帮我。
孟婆看着我这般模样,一脸的褶皱变得更深了。
“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这个人到时辰没有喝孟婆汤,他的命运被你改写了,你知道吗?”孟婆低头看着我,语气虽然带着责备,但是却不是那种真正的责备。
我跪在地上,身体抽动得厉害,听到孟婆在与我对话。
我勉强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看了看被我抢走孟婆汤的那一个人。
这一刻,我才有些清醒过来,自己确实太冒失了。
这孟婆汤都是有数的,如果我冒然拿走,那岂不是没有断别人的轮回之路。
我缓缓低下头,毕恭毕敬给面前的人磕了个头,然后又对孟婆说道:“请问还有什么弥补的方式吗?我愿意一律承担。”
孟婆低头看着我这孱弱的魂魄,重重叹了口气。
“算了,跟我来吧。”
她的话说完,长袖朝那个灵魂挥了一把,那个灵魂便被她引入奈何桥,踏上了轮回路。
“那就让他带着前世的记忆去投胎吧。”
我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跟在孟婆的身后朝三生石旁边走去。
行进间,我转头看了一眼那个人,他站在奈何桥上,对我温和一笑,对我说了声:“谢谢。”
其实我很想回他一个笑脸,奈何我现在的笑估计比哭还难看,所以只能朝他点了点头。
马上又转回脸跟着孟婆去到那块三生石旁边。
孟婆双手被在身后,抬眸从上到下扫视这三生石。
“当年女娲泥造人,每造一人,取一粒沙作计,日积月累,堆积长硕石,因无处安放,女娲便将它立在西天灵河畔。这块石始于天地初开,吸收日月精华,逐渐通了灵性。”
“长年累月,不知过了多少个冬夏春秋,天空突然传来巨响,这块石头竟然直通云霄,破天而出的架势。女娲见状,放眼望去,此石竟生出两条神纹,将石头分为三段,如放任不管,恐有吞噬天、地、人三界之意。”
“女娲使用魄灵符,将石头封印,这才想到,自从造人后,唯独缺失姻缘轮回神位,便将这个石头命名为三生石,赐它三生诀,将其三段命名为前世、今生、来世,并为它填上了一笔姻缘线,如二人有情,三生石有名,这段姻缘便可从今生延续到来世。为了更好的约束三生石的魔性,女娲将其放于鬼门关忘川河边,掌管三世姻缘轮回,从此便有我来看守这块神石。”
孟婆说完,转身看向我,缓缓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吗?”
我放眼望上那块巨大无比的三生石,朝孟婆不解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