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
死一样的静默。
他们或许会怀疑顾听雪,但绝不对这把剑不敬。
顾祺这么多年来都没能统一云亦,除了顾肆风没死,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这把剑自从上一次认主了顾谨之后,就一直沉寂至今。
顾谨那一年进入雷霆洗礼时顾祺也进去了,他们中也有几位进去了,结果可想而此,如今顾祺甚至跟着顾听雪又进入了第二次,足足两次,这把剑都没有选择顾祺。
所以顾祺才再也没有理由继续霸占着顾家掌门之位,而且如今顾肆风已死,所有的人野心复燃,都想分一杯羹,顾祺才会溃败得如此迅速。
顾祺可以名不正言不顺,他们为什么不可以?直到顾听雪拿着剑又突然杀回来,这些人的鬼胎这才又微微收回了肚子里面,想着先拉下最高位的顾祺。
而且此刻,很显然——那把剑,没有名字,说明还没有与顾听雪结契。
意思是,他们也可以与这把剑结契!
众人的眼中闪过一丝的火热,但暂时还没有人伸出手。
顾祺恶狠狠地看向顾听雪,不知道自己攥死的位置,他怎么可以这么就让出去,顾听雪是以为这些金丹修都是无用之人吗?
殿内安静了一阵子。
顾听雪手微微抬起,灵剑抬起,朝向最近的一名女子,他打破了寂静,“你先。”
女子一愣,那把剑已经到了她的眼前,确实是一把绝世宝剑,但她瞬间举起双手,“不不不,少掌门,我可没想过当什么家主哦!”
女子表情很轻松,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好像真的对她从未肖想一般,如今打破了表面的平静,她胆子也大了起来,眸子一抬,看向主位上的人。
这就是顾谨的儿子?浑身气势倒是三分和顾谨相似,但顾谨太危险了,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但现在的顾听雪还小,历尽千帆的她心思活络起来。
看着台上的少年,女子舔了舔红唇,眸光倒是多了一份的炽热,得不到顾谨,得到他儿子也不错,而且这么年轻就已经金丹了,现在不把握,日后可能更加的难把握。
于是女子妩媚一笑,轻轻的拨开那把剑,开口:“额……少掌门,我愿意帮你哦,跟这些人为敌也没关系哦,外面那些宗门打上来我也会站在你这边哦。”
众人听着,脸黑了黑。
女子眸中染上一丝希冀,继续说:“少主,请问您有双修对象吗?”
众人:“……”柳迟迟你这个话语比想当家主更加可怕吧?
柳迟迟面色如常,笑眯眯的继续说:“少掌门,我的修为也是金丹,我们日后一起精进如何?”
“我拒绝。”顾听雪平静的说,然后操控着剑到了下一个人眼前,柳迟迟倒是莞尔一笑,毫不在意的闭了嘴,只是觉得果然是个少年人,如果是顾谨,可能一剑就劈来了,那顾听雪……应该就好拿捏多了。
转了一圈,还是无人拔剑。
气氛很安静,但每个人都能感受到血液沸腾,似乎也能听到旁边人心跳的砰砰声,但每一个的手却似生了桎梏,怎么也不敢去触碰那把剑。
日夜想得到的东西摆在眼前,却让人突然心生畏惧,不敢触碰。
最后,灵剑又飞到了顾听雪的手中,顾听雪摩挲着剑身,站了起来,慢慢的踱步下来,脚步似乎踩在各位心跳上,“那看来是我误会你们了,顾祺说的话都是假的,各位对我顾家忠心耿耿、别无二心。”
金丹修们对视一眼,苦笑一声。
谁都想坐上高位,但除了对这把剑的敬畏之外,就是他们谁也不希望自己坐上了,下面却有着跟自己力量别无二致的、虎视眈眈的人,所以还不如先让顾听雪坐在上面,日后徐徐图之。
只有柳迟迟觉得这群人真是一群莽夫。
顾听雪停在四步之外,淡淡道:“那就麻烦各位继续为云亦效劳,先管好各自手下的弟子,不要再出现自相残杀之事。”
众人默了一下,缓缓道:“遵掌门令。”
顾听雪不再看他们,而是朝向顾祺居高临下道:“你帮纳宁干什么了?”
顾祺看向他,殿内昏暗,看不清,这个身形,和记忆中顾谨的身影逐渐重合,他恍惚了一下,下意识张口回答,然后又很快回神,他挣扎着想起来,但缚灵绳死死的捆住他。
缺了一条腿和一只手,顾祺狼狈的跌在地上,抬起头,恶狠狠的话语随着喷涌的鲜血不断吐出,眼眸中喷射出极致的怒火,“你别想知道!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顾听雪面不改色,只觉得烦得很。
顾祺:“顾听雪,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那个女人生下来的……”
顾迁突然扑在了顾听雪身前,他抬起头,赃污的脸上满是深刻的伤痕,一开口,嗓音嘶哑如同磨砂纸擦着地面,“家主,我,我来杀了他吧。”
顾听雪看向他。
顾祺刚想骂顾迁,但还没说完,他就开不了口了,他的胸膛出现了一个血洞,顾祺的目光这才落在顾迁身上,注意到自己的儿子俨然成了一个血人,只有那双依旧漆黑明亮的眼睛还看着他,似乎还在颤动。
顾祺狰狞的面色突然空白了一下,想说什么,但脑袋垂下来,最后只来得及看向了被轰开的胸口,然后缓慢的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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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阴暗之地,周围扭曲的大树枯萎,枝桠和枯叶岌岌可危的黏在树身上,好似流浪者披挂歪垂的杂乱发丝。
一个巨大的法阵里面,一名少女从阵眼中爬起来,面色苍白,眸中带着匪夷所思,正看着地上画出来的献祭法阵。
画错了?不太可能。
“见鬼啊……这里明明有大妖魔的啊?”
纳宁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她胸口的伤已经蔓延到了脖颈,那一片的肌肤呈现出一种和周围枯木别无二致的漆黑干枯,若不是隐藏在黑衣之下,应该是一副很可怕的情景。
看来又失败了。
纳宁用力碾着地上的法阵,将其踩乱,那些血杂糅进泥土中,纳宁摇摇晃晃的、面色凝重的走到一旁,手放在那些被抓过来的妖魔头上。
妖魔的舌头已经被她拔掉了,随着体内力量被吸走,只能发出难听嘶哑的声音,然后眼睁睁看着身躯逐渐干瘪。
纳宁身上那些黑痕微微的褪色了一点,伤口也短暂的愈合起来,纳宁将手中宛如破麻袋似的妖魔们丢在一旁,然后在那个阵法附近踱步,“不行啊,献祭也做不到了,这样下去,迟早玩完,要不然……离开?”
仙门百家纷纷出动,那些被她吸引出来的小妖小魔根本拦不住他们的步伐,生存圈在一点一点的缩小,抓住她是迟早的事情。
“不行……”纳宁又摇了摇头,把那些妖魔踹进草丛,喃喃道,“不可能啊,绝对就在这里。有什么东西,挡住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