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奇怪的声音,两位警官同时倒地。
那是一颗来自五百米开外的子弹,由唐横右肩胛骨斜下方射入,右胸穿出,利用剩余威力擦过芦孟霖的左臂。
芦孟霖被唐横压在身下,胳膊肘磕到地面,那种疼让他一度以为关节碎了。但随之而来的是上臂的灼烧感,他吃力地抬手,想确定唐横的情况,却在看到一片血红后,顿时吓了一跳。
这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事,快到在场所有人都来不及作出反应,两位警官已经中枪。
“芦队!”
“唐警官!”
“你们怎么样?”
与刑警们反应不同的是,边防官兵看到我方人员受伤,在派出搜索队的同时,立刻呼叫已经就位的救援组。
相比芦队痛得龇牙咧嘴,唐横倒没怎么觉得痛,但他的脸给人看起来,正泛起一种不正常的红色,但那红色很快褪去,脸色快速转为衰败的灰。
他轻轻抖着唇,小声说:“三点钟方向,有狙击手……小心……”他似乎还要说点什么,但声音却被来自喉咙的阻力堵了回去。
肺里的空气仿佛被无情抽走,严重的胸闷让唐横大口喘起来,随着呼吸逐渐急促,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
他想让大家当心,虽然那群武装人员是业余的,但狙击手却是专业的。可是他说不出来,窒息感让他意识逐渐丧失,他仿佛看到死神向他张开恐怖的双翼,要把他从这具身体里残忍的剥离。
可他不想离开。
别这样,我的使命还没有完成,我不能离开!
他痛苦地呢喃,但芦孟霖却听不到一个字。
“唐横,你想说什么?”
芦队慌的一批,不知该怎么做,可以减轻他的痛苦。看他双唇一张一翕,仿佛有千言万语,但自己什么也听不到,干脆就把耳朵贴在他嘴上,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伤感:“你不要急,我在听,慢慢说。唐横你听我说,一定要坚持住,医生马上就到,你会没事的!”
同一时间,二队梁明亮带人协助押解车队早于交接一小时到达农峒里口岸,与勐炟方顺利完成人员移交。
在返回的路上,他拿起电话,发现十几个未接电话和几十条未读消息。
这么密集的联系,仿佛预示着某种不祥。
他以为是芦孟霖那边问自己是否顺利的,谁知电话拨过去,对面乱糟糟,队里的小陈对着话筒嘶吼:“梁队,我们遭遇持枪袭击,芦队和唐警官中枪!”
“中枪?你刚说谁中枪了?”
梁明亮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小陈丧丧的:“唐警官发现狙击手,但是来不及了,和芦队一起被串了糖葫芦。”
一听有狙击手,梁队倒吸一口凉气,与他同样反应的,还有接到通知的汪局。
终究是自家逆子自家疼,汪局抓住电话,根本没给打电话的郑铮回答的机会,一连串问人怎么样,伤的重不重有没有生命危险,救援到了没有?
郑铮怕汪局犯心梗,忙说芦队问题不大,是擦伤,子弹穿过唐警官右胸,然后擦过芦队的胳膊。
“唐横呢?”
汪局下意识觉得事情不妙。
芦孟霖既然没事,一根糖葫芦串了两个,有事的自然是唐横了。
上级支援的同志在自己的辖区出了意外,汪局想想都一阵后怕。
有关国家安防部门,培养一个人才是要付出巨大心血的,那么难得的人才,如果真回不来了,这损失可不是追个一等功什么的可弥补的。
尽管干他们这行避免不了牺牲,但如果可以保住一个,汪局毫不吝惜出动所有资源。
好在郑铮告诉他,医护到的很及时。
“汪局您别急,医生现场为唐警官做了胸膜腔穿刺抽气,情况还算稳定,已经被接上救援直升机送去市三院了。”
老爷子往兜里揣上降压药和速效救心丸,拿上帽子推开办公室的门。
崇海市第三人民医院在接到有危重伤员需要紧急救治的电话后,立即安排手术室准备,开启绿色通道,抽调专业科室骨干即刻待命。
二十分钟后,救援直升机在楼顶停机坪稳稳降落,早已等候多时的专业医护推着平车冲上前。
“伤者目前什么情况?”
“右肺贯穿伤,引发张力性气胸!”
“已做过胸膜腔穿刺,目前自主呼吸恢复!”
“失血过多,血压60,30,失血性休克!”
芦孟霖呆呆地望着眼前晃来晃去的白色身影,大脑一片空白。
他还记得唐横说,把后背交给自己,而自己却状似耍无赖,要唐横也守好自己的背。结果自己的背什么事没有,而唐横的背却失了守。
“人家就是空降来支援的,其实不用出这么危险的外勤。如果他没出来,会不会……”
堂堂兴港分局刑侦支队长,就像一个犯错的小孩子,内心充满内疚,很想上前查看唐横的情况,却在要迈出那一步时犹豫了。
他呆呆的靠墙站,缓了一小会儿,终于鼓足勇气拉住一个小护士。
“护士,我同事情况怎样了?”
护士暖心安慰他,手术准备就绪,会好的。并在看到他胳膊上缠绕的绷带时,且胸前衣服被大片血迹染了,非常担心他的情况,叫他跟自己去处置室,要给他重新处理检查。
芦孟霖摇头拒绝:“不,我要守着我的同事。他不出来,我没有资格走开。”发现护士目光停在自己胸前,芦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解释道:“不用担心,这不是我的。”
如此小护士松口气,本还想劝他两句,在看他坚定的眼神后,终究没有多说,然后把情况反映给了主任。
唐横被推进手术室,芦队进不去,只能在外面等。
他也经历过自己或者同事受伤,不过那些筋骨皮外伤,都是在急诊稍微处置一下就可以回家,严重的也就住几天医院,从没有碰上有人在自己手里,被一丝丝剥离生命的气息。
芦孟霖一度觉得自己很没用,唐横救了自己,而自己却不能为他做点什么。
“芦孟霖,你要是警惕性再高点,不纠结问候那勐炟人的祖宗,是不是就不会出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