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为了戴瑜来的吧？”
机场警务室，为了配合兴港分局支队同事的工作，机场派出所临时给他们腾出一间警务室。
面对两位警官，陶春蕾表现得就像是被宿命纠缠的小可怜儿，无处可逃索性直面而对，当场替他们挑明了来意。
她两手交握，贴在胸前，情绪看起来还算稳定，说话声音不高，但她毕竟是经过系统声乐培训的，说话时吐字非常清晰，哪怕声音不高，但那一声轻轻的自嘲，每个字都清清楚楚。
“在这里找上我，还能因为什么呢？”
唐横秦琪互相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跟着唐警官道：“你也不用紧张，我们只是找你了解一些情况，请你配合。”
“是吗？”
陶春蕾眼眸微垂，轻轻抿唇，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但又不知从何开口。
她仿佛给自己做了几轮心理建设，才轻声道：“为了戴瑜而来，网上的事情不会不知道。现在她死了，莫非，你们以为是我杀了她？”
秦琪震惊道：“你知道？”
“有什么想不到的呢？警方封锁了消息，可还是有人偷偷把消息发了出去。我个人是不怎么喜欢网上冲浪的，但总会有好事的人，把消息透露给我。”
陶春蕾说透露二字的时候，语气有种耐人寻味的悠长，这不由让两位警官想起，她和戴瑜之间的纷争，很多时候明明陶春蕾已经保持网络静默，可最后还是被动得知网上发生的一切。
在被一次次拉到网上鞭尸后，估计陶春蕾也能猜到这背后的猫腻儿。
警务室里的气氛非常压抑，就连空气都仿佛停止流通，可工作还是要进行，唐横例行问她姓名、年龄，职业等个人信息。
陶春蕾回答问题时语气非常慢，但还算配合，只是在说完相关信息后，忽然重重喘了一口气，跟着呼吸急促起来，伴随她呼吸节奏的改变，她的语气也严厉起来：“你们这是把我当做嫌疑人来审问吗？你们有证据吗？”
“请你冷静。”
秦琪一看这情形，赶紧看唐横，唐横的优点就是不管面临什么突发状况，他的表现就是一个字——稳。
他对陶春蕾的反应并不意外，这种情况他见得多了，还有比她更严重的，激动起来，忘记场合不管不顾直接扑向警察的也有。
所以唐横一点都不慌，起身就去饮水机那接水：“先喝点水吧。”
陶春蕾并没有接受唐警官的善意，她轻轻扬起头，素净的脸略显苍白，但眼睛却是红的。她双眼就直直盯着唐横，目光里充满警惕、防备、以及——委屈。
“到底为什么？你都死了，还不肯放过我？”
秦琪观察到她明明伸出手，却没有去接唐横递来的水，就直愣愣瞪着唐横，仿佛眼前站着的人，是她最不愿见到的人。小姑娘有些担心她的状态，心说不会是太过激动产生错觉了吧？
考虑到女性之间沟通起来或许更容易产生共鸣，秦琪从唐横手上拿走水，直接给陶春蕾放在面前，尽量把自己的语气调整的更加柔和：“你恨她吗？”
恨字仿佛成了打开通往秘境大门的钥匙，陶春蕾成功被她吸引走注意力，只是眼睛更红了，甚至连眼眶都快速红了起来。
“恨？我不该恨吗？”
这个问题让秦琪也无可奈何，不过为了先安抚住陶春蕾的情绪，默默点点头，但马上又说道：“但恨解决不了问题，不是吗？”
“你这样说，所有人都是这样对我说的。可是我的问题谁来解决，戴瑜她肯坐下来好好解决问题吗？”
“明明当年什么也没有发生，可她偏偏认定那是潜规则。”
唐横诧异道：“潜规则？”
秦琪也颇为意外：“没有人这样说啊！”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陶春蕾努力克制着满腹委屈，眼泪始终在眼眶里打转，但又被主人强行逼了回去：“她是一个字没有说，但她无数嘴替替她说就够了。这些年我的遭遇，你们想象得到吗？”
“网络不是法外之地，遭受网络霸凌，你可以收集好证据，线下走法律途径，为自己恢复名誉。”
唐横字字铿锵，陶春蕾无声苦笑，用力抿唇：“没用的。无论你收集到多少证据，可那些话不是戴瑜亲口说出来的。就算起诉，告的也是那些传谣的小鱼小虾，而戴瑜根本毫发无损。”
“那你是否联系过她，好好把问题说开，争取让你们和解。”
“有啊。”对唐横这个问题，陶春蕾表现的很无奈，轻轻道：“不止是我，就连当初招考的金老师也出面试图联系她。毕竟那事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对金老师的家庭也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可是又能怎样，戴瑜始终不肯接受邀请。她只享受网络带给我的打击，又岂会在乎我水深火热，毕竟她对我恨之入骨。”
“警察同志，你说我不该恨吗？学校和单位迫于压力，让我想办法联系她，争取早点把问题解决消除影响。可是她不露面，我又能怎样？她吃定了这种慢水煮青蛙式的折磨，对我打击最大，她怎会轻易放弃这么好的报复方式？我的学业、事业都毁了，就连妈妈也失去了。当我一无所有，她才减少了对我的打击。我以为或许我们还有和解的机会，这就是转机，哪知她只是换了一种形式。”
“她换了报复形式？”秦琪有些不敢想象，自己一直粉的偶像，积极向上，热情有爱心，背地里却是这样一副被仇恨扭曲了的面孔。
“是。这两年网上的口水战少了很多，我最初就是以为这是破冰的迹象，结果还是我想多了。你们能想象那种如影随形的感觉吗？当你出现在一个地方，总是会有另一个人也在同一地点现身。他带给你的不是赞美与希望，永远都是无尽的恶意。干扰你的工作，影响你的心情，让你永远处在他的严密监控之下，永远无处遁形。最可笑的是，这么多年联系她她选择视而不见，在她要订婚了，居然给我发来请柬，向我展示她人生的圆满与幸福。警察同志，”陶春蕾的声音猝然拔高，再次问了同一个问题：“你说我不该恨吗？”
“那么，4月19日晚，你去了吗？”
唐横适时抛出终极问题，陶春蕾先是一愣，随即就明白了警察真正的来意，仿佛在瞬间释然，刚刚情绪失控的阴霾一扫而光，唐横甚至捕捉到她一闪而过的笑意。
“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