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孟霖赶去问询室的时候，冷刚已经开始了。
他没有进去参与，就在单向玻璃后坐下来，观察起王艳那个男友。
据说李峰被带到局里，一路惴惴不安，想问自己究竟犯了什么罪，便衣也仅仅告诉他到了就知道了。
等到了局里，面对有关王艳的问题，李峰直言不讳，没有让冷刚多费唇舌，直接就承认他就是爱王艳，并承认在王艳出事那天找过她。
“我们上学时认识的，第一眼见到她，就觉得这女孩漂亮可爱。那时年纪小还不懂爱是什么，只知道一起说话一道放学就很开心。不过她辍学早，但一直都有联系。后来长大了，明白那是爱，然后就希望能和她天长地久。可是……太难了。”
“怎么个难法？”
李峰低头，冷刚发现他两只手相互搓，猜测这可能是他的小动作，说明他此刻很紧张，也可能是思考的具象表现。冷刚没有特别催他，反而温和问他要不要喝点水，李峰动作一顿，既而迟缓地点下头。
为此冷刚亲自为他倒了水，把水杯推到他面前，李峰抬头望着冷副队，眼神煞是可怜。
“同志，是我和王艳触犯了什么法律吗？请你相信我，如果是真的，我们也是无意的。”
冷刚则安抚他不要激动，叫他来只是想了解一些关于他和王艳的事情。
难得冷刚不太冷，李峰一路的焦虑得到适当缓解，就说起他和王艳的事情来。
“其实我们知道在一起会很困难，可能你们不知道，王艳的家庭太……”他想来想，用一言难尽来形容。
冷刚心说我知道，我们都知道了。
提到王艳，李峰的语气充满着无奈和心疼：“……那样的家庭，这么多年王艳单方面的付出，根本换不回他父母哪怕一丁点的怜惜。我曾劝她要不我们一起走吧，去个她父母找不到的地方，我们好好生活。我向她保证，我会好好对她。”
“那她答应了吗？”
冷刚问道，李峰却苦笑：“我们要先攒钱啊，可是我们的事被王绪发现了，王绪就用这件事要挟和她要钱。如果不给，王绪就到她父母那里告状，让她父母闹。总之这两年王艳基本就没攒下钱，她父母兄弟也不管她，有时王艳想改善伙食，吃顿麻辣烫，都是我给她点，不然她哪里来的钱。好在王绪没把我们的事说出去，不然王艳或许真的会和他拼命。”
“16号那天，王艳给我打电话，哭着说王绪又找她要钱了，这次张嘴就是五千块。我说不行我给你五千，然后你转给他吧。王艳却说，这次不打算再由着王绪吸血了。我当时还好奇，问她这回怎么狠下心不给了，她说她联系了一份新工作，以后不在本地上班，躲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了。”
冷刚皱眉：“她有具体说新工作做什么吗？”
“没有。她只是告诉我，让我也尽快辞掉工作，和她一起走。我问她去哪，她说出国，去勐东。”
又是勐东。
冷刚两道英利的浓眉深深蹙起，这个地名，让他联想到刚刚侦破的拐骗绑架案。
他想刀娅团伙已经落网，难不成崇海还有另一伙犯罪人员做着相同的事？
为了证实心中猜测，冷刚问李峰，王艳有没有说去勐东从事什么工作，李峰摇头。
他补充道：“其实是没有来及说。因为她刚要说，王绪又给她打来电话，王艳不接，王绪就一直打。王艳烦的不得了，就和我说，晚点再联系，得先接王绪电话，不然他不定闹出什么事。”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找他？”
冷刚抓住问题重点，李峰也坦然：“不放心啊。王绪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愣头青，自己的亲姐姐非打即骂，我实在担心王艳今天拒绝他太干脆，到时别吃了亏。”
“你什么时候找的她？”
李峰想了想：“她上班前。16号她晚班，我到的时候，她正赶着想吃口饭。”
时间与照片对应得上，冷刚于是拿出包大兴偷拍的照片给他看，李峰一看照片吓一跳：“这谁拍的？”
冷刚指着照片道：“别管谁拍的，你确定这照片是你们两个吗？”
李峰面色有些难看，慢吞吞说：“是我们，谁拍的啊，可别是王绪或者王家什么亲戚，不然王艳父母知道我们的事，他们一定会打死王艳。不行警察同志，您一定答应我，照片不能让王家人看到。王艳已经很可怜了，别让她再增加新痛苦。”
尽管知道从警察手里拿走证据不大现实，但李峰仍旧表现出了想处理掉照片的行为，甚至他的手已经快触碰到冷刚，却在目光突然扫过对面墙上的警徽时，猝然收回手。
在冷刚眼里，无论李峰的回答还是情急之下的本能反应，他的表现都堪称恋爱男友的典范。
冷副队当场在心里给李峰做出这样一个评价——如果情感表现为真，那这就是一个至真至情之人，反之则必定是大奸大恶。
他喜欢感情纯真的人，于是更加和颜悦色：“说说见面后，发生了什么？”
“也没什么。她心情很不好，我说要不算了，这次破财免灾吧，钱我出。谁知她听了很生气，说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填他这个无底洞。我是又急又心疼，可是我也劝不了她，就只好陪她说了一会话。后来她说时间快到了，我才离开。临走时嘱咐她尽量别和王绪硬碰硬，我当时说‘你招架不住王绪的，不行就躲着他’。”
“那天的事就是这样。”李峰忐忑地看向冷刚，试探问：“我能见见王艳吗？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冷刚有瞬间犹豫，微微叹了口气：“她出事了。”
李峰先是一愣，随即小声说：“我也猜到了。照片都被拍下来了，想必王家不会饶了她。您能告诉我，她究竟怎么了吗？是不是受了伤，被王家打的吗？”
冷刚仔细观察李峰言语间的每一个微表情，只见他眼神焦灼不安忧色倍显，神态不似作假，打心里替他难过。
“王艳死了。就在4月16号，你见她几个小时之后。”
听到王艳死了，李峰原本焦虑的两眼突然一空，冷刚原本还想安慰他一句，只见他肩膀猛地一抖，面部肌肉狂抽，跟着从喉咙发出一串咯咯声。
冷刚一看不好，担心李峰骤然惊厥，立刻找准位置，在他后背一拍。
李峰嗬嗬地缓了几口气，随即一声沙哑的悲嚎回荡在问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