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园艺工人指认,王绪正是那天和王艳吵架的人。
“唐警官。”
唐横点头,芦孟霖指着白板,在王艳的人物关系脉络上,加上了王绪的名字,然后在王绪和包大兴之间连了一条线,然后又在包大兴照片上拍到的那个人旁边,写下:多出来的人是谁。
“假设王绪来找死者要钱,死者并不……”
“芦队。”秦琪无奈打断芦孟霖,表情很不自然:“王艳母亲发来消息,拒绝尸检,要求尽快出王艳是猝死的死亡证明,他们着急找酒店讨赔偿金。”
“胡闹!尸检是儿戏吗?”芦孟霖喝道,吓得秦琪立刻闭紧了嘴巴。
芦孟霖这人很有脾气,但基本对事不对人。
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芦队脾气大是大了点,但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发火。
今天这火气真不小,大家互相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心说芦队八成是太同情这个不幸的小姑娘了。
生前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人都死了,爹妈还要拿她的死来做文章,榨干她最后一点剩余价值,这家人也是冷血到了极点。
他们是警察,为亡者讨回公道,是职责所在。
可惜金钱利诱之下,反倒是家属,不见手足之意,舐犊之情。
整个办公室,芦孟霖独自杵着,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
此刻没人敢冒头,生怕自己说错一个字火上浇油,唐横一看这情形,缓缓站了起来:“芦队。”
芦孟霖的心火虽拱了起来,但唐横好歹是客,自然不好冲他发泄:“唐警官,有事?”
“我去见见王艳的父母吧。”
芦孟霖皱眉:“活着的时候尚且无情,现在人都死了又怎会……”
“总要试一下。”
唐横语气淡淡的,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沉静,芦孟霖感慨万千,偏偏拒绝不了。
“好吧,我让秦琪跟着你。”
唐横嗯,突然说:“芦队,可以传王绪到局里问询。”
芦孟霖呵:“谢谢提醒。”
再次见到王艳父母,王艳妈果然不负众望,用一句“到底什么时候给我女儿开死亡证明”作为开场白。
这女人面部肌肉线条比较硬朗,嘴角自然向下撇着,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就我最大的神态,可见平时是个爱挑事耍横的主。
不过这次是唐横来,秦琪自然退居二线,拿着笔和本,只负责记录。她就想,这无良父母不管女儿死活,我今天就看看唐警官怎么治你们。
唐横坐在王艳父母对面,身姿笔挺,一脸肃杀不怒自威,整个人包裹在一团正气里,那气场简直叫人不敢直视。
秦琪在他旁边坐,心里比着小心心,好酷啊!
如果我将来找的男友像唐警官这样,爸妈估计乐疯了。
从这一刻开始,唐横成了秦琪择偶的参照。
不过唐横这气势,该说不说,上来就把王艳妈那股泼劲压制得死死的。
他没有理会王艳妈,目光投向一旁的小老头。
说是小老头,可能也就六十来岁,长年累月田间劳作,腰已经直不起来了。
他大口大口抽着劣质烟卷,自始至终没敢直视唐横的目光。
还是王艳妈沉不住气,先打破沉默:“警察同志,你就给我一句准话,我女儿的死亡证明什么时候开出来?”
“真不关心一下你女儿是怎么死的吗?她是你们的女儿,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他死了,你们就不想为她讨个公道?”
唐横问出了在警局相同的话,王艳妈眼睛一瞪:“同志啊,人左右将来的归处都是一个死,怎么个死法自有天定,公道什么的,我们说了不算。一个小老百姓,哪有闲工夫求太多?”
王艳妈双手合十,振振有词,幸亏唐横离得远,不然真担心被她的口水喷一脸。
“警察同志,领导,我求求你,就把证明给我们开了吧。”
唐横没理会王艳妈,继而问王艳爸。
“你也这么想的对吗?”
王艳爸用力吸烟卷,根本不敢抬头。
王艳妈就用胳膊肘捅捅他,小声说“艳艳爸,说话啊!你和警察同志说,咱们不要那什么尸检,要带闺女入土为安。”跟着声音压得更低:“我打听过了,那个什么赔偿金,有一百万呢。拿到这笔钱,咱可以给绪绪找个更好的。”
尽管声音很轻,但唐横听得清清楚楚,王艳妈言外之意,如果有了这笔钱,那个怀了王绪孩子的姑娘,甚至她肚子里的孩子,都可以不要。
作为一个母亲,眼里只认钱,为了钱,可以冷血到这个地步,也是没谁了。
对面王艳妈仍在催促王艳爸说句话,那急切劲,仿佛再不说话到手的钱就没了。
唐横扭头看身边秦琪,秦琪撇撇嘴,表情很是无奈,显然已经经历过这个场面。
不过唐横似乎并不着急,秦琪就发现,这位支援的唐警官,除了那天在老城工业园现场怼芦队时,表情和语言稍微丰富一些,其他时候总是对什么得表现的淡淡的。
她原以为唐横主动提出见王艳的父母,一定会严肃陈述相关流程,并告知责任义务,实在不行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结果来了坐了有20分钟,就简单几句话,然后就原地一坐,耐心看王艳父母表演,全程无波无澜,就像什么事都走不进他的心。
这份定力,真是绝了。
但马上,秦琪就发现自己错了。
唐横看完刚接收到的信息,把手机往兜里一揣,突然道:“如果你们无法做决定也没关系,我可以征求王绪的意见。”
王艳父母把头一抬:“你什么意思?”
唐横施施然起身,秦琪立即配合着也站了起来。
唐横道:“意思就是王绪在知情同意书上签字,具有同等法律效力,尸检照样可以进行。”
王艳妈愣住:“你们找他干什么?”
“正常传唤。”唐横勾唇一笑,跟着脸一沉:“案发当天,准确说,在王艳死亡前几个小时,王绪曾和王艳发生过激烈肢体冲突,现在我们有理由怀疑王绪与这起凶杀案有关。”
“不可能!他胆子很小,连只鸡都不敢杀,干不出杀人那种事!”
王艳妈听到王绪找过王艳,吓得脸都白了,但她本能地维护起儿子,唐横心知火候也差不多了。
“是么?那就让王艳亲口告诉我们,此案和王绪无关。”
王艳妈没听懂,唐横却换了一个话题:“说一个你关心的事情。只有王艳开了口,才能证明王绪是否与此案无关。”
“那……”王艳妈试探问:“怎么证明?我们还能拿到补偿吗?”
唐横斩钉截铁:“这个需要问王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