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外,唐横透过单向透视玻璃,目光聚焦在审讯椅上无精打采的老太太身上。
审讯室里,女警员秦琪不厌其烦再次重复政策,让女人考虑清楚,老实交代争取宽大处理。
老太太表情略有松动,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开,秦琪和她的同事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有了。
然而,老太太上身微微前倾,秦琪立即放下笔,准备随时应对犯罪嫌疑人有可能的过激行为。
只不过老太太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举动,她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彻底睁开的眼睛不见一丝浑浊,狐狸样的视线在秦琪身上上下梭巡。
“靓妹漂亮。你这品相,买家会为你争破脑袋,不停的抬价。”
她说的云淡风轻,在她嘴里,人仿佛不是人,只是一件供人品评,可随意交易的商品。
“靓妹,我保证,你的初夜会是天价。”
“严肃点!”
秦琪听不下去了,如果不是有审讯纪律,她真想上前给这个胡说八道的女人几个耳光,告诉她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可他们的工作必须要稳,不能被犯罪分子牵着鼻子走。秦琪连续两次深呼吸,平复了一下情绪,耐着性子和老太太继续周旋……
透视玻璃外,唐横一眨不眨盯着里面动静,但此刻外边已经不是他一个人。
芦孟霖已经在他身侧站了一小会,他是看到唐横在第三审讯室外,特意过来的,就想看看这位他们老头哭天抹泪求来的高人,到底是不是孙悟空那般神通广大。
“看出什么没?”
唐横对身边的不速之客没有感到意外,淡淡道:“没用的,她们问不出来什么。”
“哦?”
芦孟霖挑高了语调,似笑非笑:“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同事业务能力不咋地呗。”
唐横瞥了他一眼,拿起桌上对讲机,对讲机连着审讯室的耳机,芦孟霖饶有兴味旁观,很好奇他能给里面支什么高招。
“刀娅,叫她刀娅,观察她的反应。”
果然,里面老太太听到刀娅两个字,身体剧烈一震。
审讯室外,唐横转身离去,芦孟霖对着他的背影,嘴用力一抿,随即跟了上去。
唐横知道身后跟了尾巴,索性放慢脚步:“有什么事?”
“刀娅,她的名字?”
“你不是猜到了。”
芦孟霖反问:“你怎么知道?”
唐横推开一间办公室的门,侧头招呼:“进来说。”
尽管唐横的态度和最初对芦孟霖嘲讽和爱搭不理略有不同,但看到房间号,芦队心里呵,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办公室居然都在我对门。
唐横的临时办公室布置简单,显然他人到时间不长,还来不及按照自己风格布置,整个房间除了桌椅就是电脑电话,连个绿植都没有。
不过芦孟霖一进屋,第一眼就看到一把奇怪的遮阳伞靠着椅背。
伞是伪装的,主要是为了藏住里面的刀。
一时间,他对那把刀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回来的路上,他听冷刚说了,唐横真是个玩刀的好手。
按照冷刚的说法,他们赶过去时,远远就看见唐横凭借这把刀,硬刚一群混不吝的糙汉子。
唐横以一己之力,一人单挑十五个手拿管制刀具的亡命徒,人数对比如此悬殊,居然没落下风。
冷刚啧啧啧,原话是:“战力爆表,兄弟从警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那架势大开大合,就一个字——秀儿!”
从冷刚的话语里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上级单位支援的同事,绝逼不是随便打发来的怂人。
不过案情比刀重要,芦孟霖强忍着想去看一看刀的冲动,也不客气就自己拉把椅子先坐下了。
先收起程式化的“排挤”新人的嘴脸,芦孟霖提起刚刚的审讯。
“你很了解刀娅,你见过?”
“没有。”
芦孟霖我去,那表情简直一言难尽。
哥们,你没见过怎么知道这么一号人,莫非也是猜?
可咱们在破案,获取线索是非常严谨的事情啊喂!
不过唐横突然反问他一个问题:“你认为她的年龄有多大?”
这个问题给芦孟霖整不明白了:“你几个意思?”
“刀娅在勐东是个非常普通的名字,也可以翻译成刀雅,普通到就像我们的女孩名字叫倩倩那样。但这个刀娅,其实她的年龄不过四十岁。”
“四十,老成那样?”
芦队震惊了,唐横长长吐口气,用一种怜悯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叉。
“很吃惊是吗?就在两个小时前,我还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学生呢。”
芦孟霖两眼一凸。
但他必须承认,唐横说的没毛病。
“勐东刘氏家族,掌门人除了他妻子生的两个孩子,还有许多私生子女。”
听众耸耸肩,对唐横没头没脑,和审讯毫无衔接的话表示不知该从何听起。
唐横则自顾说下去:“那些子女,每个人都在家族里负责一定的生意,那些生意,我们定性为犯罪。其中刘家有个私生子叫刘金飙,因为他母亲曾经是风月场所出身,所以他接手的自然就是红灯生意。而他有个特殊的癖好——”
芦孟霖支起耳朵,唐横缓缓说:“喜欢上了年纪的女人,也就是妈妈桑那个类型。”
芦队的眼珠再次凸出眶:“还有这种爱好?”
唐横继续说:“刘金飙有个情妇,平时帮他物色鲜货,就是拐带或者绑架的女孩,名叫刀娅。”
“所以,”芦孟霖是何许人物,经过这么一点拨,立刻就明白了:“因为近期的失踪案,和勐东刘氏犯罪集团有关,所以你怀疑这次亲自下场的人,是刀娅。”
唐横点点头,又补充一句:“一般刀娅不会亲自出马,想必刘氏团伙为了东山再起,又要联络各方势力,需要大量优质鲜货。”
芦孟霖对鲜货这个词有些不耐受,唐横叹口气,只能耐心解释:“不论被拐骗过去的,还是被绑架的,到了那边,无一例外都被拉到台上交易。勐东龙蛇混杂,各种派系势力林立,交织成一张关系复杂的大网。要想形成利益链,自然需要大量年轻漂亮的身体,一些特殊癖好的变态交易方,甚至连未成年的男孩子都不放过。当身体不需要了,就是器官和血。等他们器官都没有了,还可以卖给渔家做奴隶,榨干最后一点剩余价值后,就会成为渔家的鱼粮。”
唐横面无表情,娓娓诉说刘氏团伙的累累恶行,芦孟霖没亲眼见过,但光是听进耳朵里的,饶是他见过无数穷凶极恶的罪犯,也亲临过很多血腥的犯罪现场,都没有现在这种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
然后他心里就又升起那个疑问——这家伙陈述的仿佛身临其境,他到底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