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祁暝一行人出现在这,本就是不合适的。
只是今日这女尸出现的古怪,眼下无法确定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以防万一,傅祁暝便想要亲自来看一看。好在,即便李知县此时会起疑,但后头只要他们不明面上参与其中,久而久之,李知县也就不会再放在心上。
何况,姑娘家的说什么对查案有兴趣,听起来就不大靠谱,可偏偏这种不大常见的事,才不可能拿来骗人,如此一来,李知县倒是会更容易相信他们的这番说辞。
当然,若真的李知县发现了他们的身份,倒也没有什么大碍的,毕竟,他们没有什么真的不可对外人言的,只是多了这一步,无非是想要更小心谨慎些罢了。
而对此,陆建英却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来。
他并不知道傅祁暝是锦衣卫的人,而他也没有与许伍碰过面,自然不知道许伍是傅祁暝的下属,而如今见他们称呼许伍为许百户,心中恍然。傅祁暝竟有锦衣卫的人脉,怪不得自家女儿会拜托傅祁暝来查此事。这人脉,可非比寻常。
旁人到底是何想法,傅祁暝同程见袖都不大关心。
他们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同李知县站在一块,看似随意地与李知县交谈了几句。
因许伍的关系,李知县对傅祁暝算是厚待,交谈之中发现傅祁暝的言辞见识都不比常人,态度上自然又更慎重了几分。
傅祁暝与李知县交谈这会,程见袖则是在暗中观察周围,当然时不时地也会搭上几句话,似乎对眼前的这凶案的确十分好奇的模样。
许伍又在附近转了一圈,而等他再回来的时候,仵作那边也已经有了结果。
仵作迎上前来,同李知县见了礼:“大人,确认是女尸,年纪估计是在十五六岁左右,据卑职所查,初步结果,死者应该死了有四个时辰左右,致死原因是后脑勺遭到重物撞击,从案发现场来看,应是从陡坡上摔下来,脑袋磕在了石头上,后脑勺有大量见血的痕迹,不出意外,这应当就是死亡原因。不过,在死者身上,还有诸多伤口,从伤痕来看,新旧不一,应该都是近期造成,有些伤口还没好全,死者在死之前应该有过剧烈运动,导致了伤口重新撕裂。”
逊安县虽是小县,但这仵作倒是有几分真才实学。
李知县闻言,点了点头,问:“如你所说,那这事应该是意外了,死者意外从陡坡摔落,不幸撞到石头导致死亡。”
仵作点头:“这么说也没错,但死亡原因可能是意外,但这死之前的事,就有文章可做了。”
仵作这话,李知县自然明白。先不说这姑娘到底是不是钱小小,她身上的诸多伤口是从何处而来,而据仵作所说的死亡时辰来,当时应该已经是夜半时分,大半夜的,一个姑娘出现在山林之中,这个事,本身就是一个古怪,她当时经历什么,是什么让她在大半夜的时候出入山林,又使她不小心从山坡上摔下来,意外致死。
而若她是钱小小,这事,就更加难办,她失踪这一个月里到底经历了什么,逊安县先前失踪的那些姑娘,又是否与她经历了同样的事情,那些姑娘如今又是否安好。
李知县叹了口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尸体这块,还得你多操心。”
“这是卑职应做的。晚些卑职回到衙门后,再仔细复检一遍,说不准会有其他新的发现,若是死者的身份确认之后,也得劳烦大人通知卑职一声,还得替女尸检查私密部分。”仵作提醒道。
女尸比男尸要麻烦些,女尸的私密处,不是由仵作来查的,而是有死者的女亲属,再由她当时出生的产婆,一道检查女尸的私处,以此来确认一些消息。当然,若是这尸首是无名女尸,那么官府也会找当地德高望重的妇人来负责此事。
“本官心中有数。既然如此,你就先回县衙,务必要仔细查查,不可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李知县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若单是人命官司倒也罢了,怕就怕这背后还牵扯出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来。
傅祁暝在旁听着,并未开口,心里则是在快速地将这些信息盘算起来。
死者疑似在一个月前失踪,而后在大半夜出现在这处山林中,意外掉下山坡,且仵作所言,死者死前有过剧烈运动,导致了身上还没完全好全的伤口重新撕裂,如此一来,那么傅祁暝推测,死者很有可能是逃出来的,白日不好脱身,所以她在等待夜晚的时候,伺机逃脱。而在她逃出来的过程中,或许惊动了对方,也或许是她在逃跑过程中,自己过于害怕,因此不小心,没有注意到此处的陡坡,从而造成了目前的这一场悲剧。而在她的逃跑过程中,她还没好全的伤口因此而重新撕裂。
这一切倒是合情合理,那么,这就出现一个问题,她在出事之前在哪里?她家人到底将她卖到了什么地方。既然她会在这里出现,可见她被卖的地方,应该还是在逊安县的管辖范围内,亦或是逊安县附近。
但是……傅祁暝还得考虑一个事,此事到底是真的是意外,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女尸的死,应该是意外,可死者能够逃脱这一点,还是有些奇怪。逊安县失踪了那么多姑娘,过去了那么久,却只有她一个人跑了出来,这一点,可做的文章同样很多。但是要说对方刻意为之,傅祁暝也不明白,让一个人跑出来,不就意味着让事情闹大了?对方不可能这么做。
或许,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傅祁暝心思百转,面上不露分毫。
在他琢磨的这会,仵作已经同李知县说完话,他会先行离开,李知县喊了两个捕快,陪着仵作一道回去,也将尸首运回县衙,再通知钱家人前来认尸。
程见袖站的地方,离尸体有些距离,一开始她自然没有看清。这会捕快抬着尸首从她身边经过,程见袖便就转过头去,多瞧了几眼。
她这动作,做的分明,李知县注意到了。
“方才程姑娘说对这些查案破案的事有兴趣,本官还不信,现在看来,倒是本官见识浅薄了。”普通姑娘瞧见尸首,早就慌了神,哪像程见袖这样,面不改色,还主动去瞧的。程见袖倒不是刻意为之,但这么一来,也的确是圆了她先前所说的话。
程见袖笑了笑,回:“我自小就爱看讲这些故事的话本子,可惜这些话本子,写不出几分真实凶案来。”
李知县闻言,笑了笑,没说什么,倒是程见袖,又开了口:“大人,这遇害的姑娘已经嫁人了吗?”
李知县一愣:“程姑娘这话从何说起?”
“我方才瞧着,死者所做的装束乃是妇人装束。”程见袖回,她自然知道钱小小是黄花大闺女,正是如此,注意到尸首是做妇人装扮后,才会刻意提这一嘴,是为了提醒李知县。
李知县听后,果然蹙了蹙眉。
虽然目前还没有确定对方的身份,但大伙心中基本都已经认定她是钱小小。钱小小还没有嫁人,而此刻做妇人装束,那应当就是被钱家卖给旁人家做媳妇了。这事,倒也不难想,不过,却也不失为一个线索。
“程姑娘细心。”李知县笑着夸了一句。
李知县在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一旦尸首的身份确认,就要好好审一审钱家人。看看他们到底将钱小小卖到哪去了,若是只这钱小小一人出事,或许只是因为她嫁的夫家不好,倒不是什么大事,到时候将那家人拿了,便就能得个结果。但是李知县这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他总觉得,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但总而言之,钱家人目前是此案最大的突破口,他必须要从钱家人口中获得足够有用的线索来,否则这个事,他还真不知道该从何查起。
仵作走后,李知县在此也没有待太久。
需要办的事,自有底下人去做,只是许伍没离开,李知县才一直陪着。没过多久,许伍主动开了口:“想必县衙还有不少公务,李知县若是有事,还是先回去吧,这里有我盯着,倒也不打紧。”
李知县哪里是想盯案发现场,完全就是陪着许伍,见许伍开了口,倒是先客套了一番,见许伍不是说虚的,便就主动告辞,他县衙的确堆了不少公务。别看知县只是一个小官,但好歹是一方父母官,要管理这么一个县,大大小小的事,可多着呢。
李知县走的时候,又带了几个捕快,捕头倒是留了下来,还有几个捕快,方便听候许伍吩咐。
许伍可不同他们客套,一两下的就将这些人全都指使开了,将附近的村民也都打发回去,捕快们则是各自领了任务,去附近探查,他这一连串的话发下来,这案发现场周围,倒是只剩下了许伍身边的几个锦衣卫。
不过,大伙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毕竟,许伍也不是只使唤县衙的捕快,就连锦衣卫的人,也被他打发了几个出去寻找证据。
等这附近没有衙门的人了,傅祁暝这才在案发现场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