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立与孙娇之间的关系,本就是岌岌可危,江淮安甚至不需要过多筹谋。
让许立知道当年救他的是江明姝,这的确是江淮安所安排的一环,一来,的确是存了膈应许立的心思,但同样,也是给了许立杀孙娇的一个理由。
你看,你当初以为孙娇是你的救命恩人,其实并不是,你真正的救命恩人,是江明姝。
虽说许立为人自私,但绝大多数时候,这类人都不会承认这一点,总要为自己做的祸事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既然许立要,江淮安便就给他一个理由。
他与孙娇之间,情在这几年中消耗殆尽,恩,到头来成了一个笑话,许立还有什么能够容忍孙娇的呢?
江淮安的所为还不止这些。
孙娇与许立毕竟已经过了那么几年,就算许立提防孙娇,一时半会也不会起了要杀孙娇的意,所以,江淮安还制造了两人之间的矛盾。
这矛盾也好制造得很。
“月歌?”程见袖听到江淮安说后,有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她想了想事情经过,开口:“所以,当时你和月歌争吵根本就不是为了月歌要离开淮家班一事?”
江淮安嗤笑了一声,说:“她怎么会放弃淮家班,这是她最好的选择。要制造许立与孙娇的矛盾,我不能把自己牵扯进去,月歌,不就是很好的一个工具吗?我只是告诉她,我知道了明姝当年嗓子的事不是意外,她就慌了。她在我面前自然不会承认,但她必然会因为我的这番话,而给自己选择后路。她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那性子,我还能不了解?”
就如江淮安所料的那样,江淮安同月歌说的这些话,月歌尽管否认了,但是也知晓,淮家班已经不是她的好归宿了,所以,她需要急切地找下家,这才有了秦家班的事。而这,也是江淮安的第一步。
江淮安又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放月歌离开?所以,很快淮家班里就出现了两人为了月歌要离开淮家班的争吵,在月歌看来,江淮安这是要故意将她压在淮家班,好拿捏控制,这想法便中了江淮安下怀。
月歌一旦有了这个想法,必然会更加想要离开淮家班,但是她一人没法办到,那该怎么办?月歌自然会想到孙娇,孙娇是知府千金,又是这件事的同谋,没道理她在此受人威胁,而孙娇却依旧逍遥自在吧?
即便月歌不这么想,江淮安也会诱导她去找孙娇的。
“她还真是我的好徒弟,一点都不给我找麻烦,我只是与她吵了几次,她就主动去寻孙娇了。她必然会威胁孙娇,而此刻,我只要继续以以往的态度对待孙娇,又不对许立做什么的话,孙娇和许立便会觉得,我只是怀疑上了月歌,既然如此,他们有什么好慌的?他们不会想着要来对付我,只会想着让月歌闭嘴。”
的确,毕竟当时江明姝嗓子出事,可是月歌亲自送的东西,而毒也的确是她下的,江淮安无缘无故是没有道理怀疑到许立与孙娇身上的。
而孙娇也不怕此事,她被月歌威胁的是关于江明姝的死。
虽说孙娇对江淮安未必有多少感情,可江淮安一日不低头,孙娇就没办法切割掉这段畸形的念头,所以,在江淮安没有起疑他们,而她又不想让江淮安去死的这些前提下,月歌便就处于了危险之中。但这事,必然不会是孙娇自己去做的,那么会是谁呢?
答案一目了然。
许立。
孙娇会逼着许立去杀月歌,她甚至还会以江明姝的死,去威胁许立。可当年许立对孙娇的感情是有爱夹杂着恩情,同样也是看重孙娇知府千金的身份,但她现在有什么?许立对她有的已经只是这几年轻视下的怨恨罢了,加上恩情到头来的一场笑话,许立根本不可能再听孙娇的话。
甚至,孙娇让他去杀月歌,让许立升起了一个念头。
他既然能杀月歌灭口,那么,他为什么就不能杀孙娇灭口呢?这个想法,或许一开始只是随意起念,但在孙娇一直逼着许立对月歌下手的情况,这个念头,许立便会一点点加深,到最后付诸实际。
他手上已经沾过血,不会害怕再沾染两条性命,他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将孙娇与月歌灭口后,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一连死了两个人,月歌倒也罢了,但是孙娇想要制造成意外身亡的情况,很难,所以,许立不得不另想他法,这个时候,江淮安又开始出手了。
他故意寻许立,提出自己怀疑月歌当年伤了江明姝的嗓子,又问许立,当时他发现江明姝的时候,身边有没有其他人,他怀疑,是月歌杀了江明姝,而他再适时地表露出对月歌的恨意,一点点地,给许立挖好了路。
月歌没有让江淮安失望,许立亦然。
江淮安再提江明姝的死,会让许立升起恐慌,间接坚定要杀月歌等人的心思。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绝佳的法子,他可以嫁祸给江淮安!以江明姝的死做文章,杀死月歌、孙娇灭口,嫁祸给江淮安,而江淮安一旦入狱,也就没有人再关心当年江明姝一案的真正内情,到了那个时候,他才是真正的安枕无忧。
这恰恰就是江淮安所想要的,所有人都死,而江明姝的冤情也能大白于天下。
“看,多完美的计划啊。”江淮安感慨,不知是在说许立,还是他的计划。
程见袖倒没什么感觉,江淮安在人心的掌控上,的确厉害,这一环扣一环的,包括当时江明姝救过许立的事,这会其实也都连上线,这一件件事,连在一起,才会让许立彻底照着江淮安定的路去走。
而一旁的吟青,已经听着直打哆嗦了。虽然许立杀人,可她现在看来,眼前的江淮安才更为可怕些。但同时,她又对自己这样的想法感到可耻,江淮安不过是为自己的未婚妻讨回一个公道而已,他做什么,都是情有可原的,而许立等人,本就该为他们曾经的罪行付出代价。她为何要去害怕江淮安?
许立在进行这个计划时,江淮安其实都是看在眼里的。
至于梨亭戏楼的密道,这倒真的是个意外,他们之前就在梨亭戏楼待过,也是无意间发现的,只是他们并未将此事宣扬,而如今恰好就成了许立动手的一个好机会。
“许立选在七月半那日,故意将案子制造得恐怖,是为了去骗孙娇。当时两人的关系已经不是特别好,孙娇对许立一直有所提防,而这个时候,许立告诉孙娇,江明姝回来复仇了,月歌死的极为恐怖,在这样的情况下,孙娇能够信任,能够说得上话的,只有许立。她只能依赖许立。”江淮安继续说。
只有孙娇开始接受许立的存在,许立才能够得手。
许立倒也不是个蠢人,可惜,人外有人,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所有计划,其实都在旁人的眼皮子底下。
“孙娇是怎么死的?”程见袖问,这一点,她其实一直有些好奇。
江淮安无奈:“不是你们说,被吓死的吗?”
程见袖:“……”
“许立的原计划,会怎么做?”程见袖问。
江淮安摇了摇头,说:“这只是一个意外。”
“意外?”程见袖不解。
“在我和许立的计划中,都没有锦衣卫这一环,你们的出现,给此事带来了太大的变数,即便于我而言,你们的出现,或许更容易实施我的计划,可对许立而言,这或许是他的绝路。他没有胆子在这个时候,再去杀孙娇,但他也怕孙娇会识破他的谎言,若是到时候孙娇发现根本没有什么明姝复仇一事,结果会如何?”
程见袖明白了。
在锦衣卫的到来之后,许立改变了计划,而江淮安的计划也就无法再进行下去。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都在帮江淮安,许立原本只是想要吓吓孙娇,让她确信江明姝复仇一说,可谁想到,这个孙娇,居然被直接给吓死了。
这个结果……
程见袖真不知该做什么样的表态。
孙娇的死,许立懵了,江淮安也懵了,但是转而一想,事情发展到现下这个地步,不如就按原计划来。
于是,许立赶紧赶回自己的住处,将原先准备好的东西重新带回了知府衙门,留下了戏曲木偶,但是当时他已经没有什么时间去开膛剖腹,刚好,当时孙娇因为害怕,去寻法子买了一堆狗血,许立便将那狗血找出来,直接倒在了孙娇的尸首上。
因为事发突然,所以许立在衙门耽搁了许久,直到外头有丫鬟敲门。
许立吓得不行,他不能让丫鬟在这时候察觉到不妥,所以他故意摔了茶具,他知道孙娇的性子,也知晓这些丫鬟怕孙娇,果不其然,丫鬟很快就离开,许立便是趁这个机会赶紧离开了衙门。
当然,关于这一点,江淮安并不知情,是后来程见袖从傅祁暝口中知晓,是来自许立的供词。
而至于为何许立能够顺利出入,一来他对衙门熟悉,这二来,就算有锦衣卫,他们也不会去盯着人家孙知府的后院,而且他们连衙门的下人都没认全呢。
而眼下嘛,江淮安还在继续说。
“事情到底有了变化,照我的原计划,是想让许立来个捉贼拿赃,可孙娇的死,太意外了,我根本没有准备,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好在,你们的出现,对我来说,也算是一个好消息。”江淮安道。
他要让锦衣卫一点点查到许立,而如此一来,他暴露的可能性也就增大了,而且他也没有想到,茹姬会牵扯进来。可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退路,他若退,说不定就是许立嫁祸成功,所以他到最后,即便拼着暴露自己的可能,也要将许立的罪名定下来。
他绝不能,让许立逍遥法外!当年杀死江明姝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