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林两家人在客栈稍作调整后,就与傅祁暝告别,分别回了家。
不过,临走之前,林大娘倒是提出了一件事,她想将陈家丫头的墓迁到他们林家村。
“红饶这人虽然做了那么多错事,但是有句话没说错,她不该葬在陈家那个肮脏的地方,可葬在外头,也犹如孤魂野鬼,不得归宿,我想,将她的墓迁到我家去,日后我们为先人扫墓时,也能去看看她。生前,她没有做我们林家媳妇的缘分,死后,就当是我的女儿,葬进我们家吧。”林大娘红着眼说。
傅祁暝闻言,回:“你即愿意,便就随自己的意吧。大抵,她也愿意葬在林家的。”
林家听后,又是一番千恩万谢,随后才一家携手离开。
至于红饶,证词证据已经整理完毕,加上红饶的证词,这一切将会全部交接到方知府的手上,红饶也会被送到知县衙门去,到时候由方知府开堂审理,走一遍流程,再将判决卷宗送到应天府,得到刑部回复后,方才能算了结。
“大人。”在红饶被带走前,路过傅祁暝时,她忽然开口。
傅祁暝望了过去。
“伍渠他和这些事无关。他,的确是我的一时善心所为,可能是因为手头上沾染了人命,有时候夜不能寐,就想着做些好事,或许,会好受些吧。”红饶说。
“有关无关,我自会查,若他无关,我不会牵连于他。”傅祁暝答。
红饶听了,笑了笑:“那便好。”
红饶被人带走,傅祁暝站在客栈大厅中,一时未动,直到程见袖走到了他身边,他才下意识地偏头看了过去。
“是不是每个案子背后,总会有些曲折,令人怜惜可叹的故事?”程见袖问。
傅祁暝摇了摇头:“有些只为恶,像这样的,到底还是少,也更让人唏嘘吧。”
“她说的伍渠,你查的如何?”程见袖问。
“的确和此事无关,至少目前没有查到什么关联。”傅祁暝答,随后想到自己曾经怀疑红饶是陈家丫头,而伍渠是陈家小孙子,这个离奇的念头,对比眼下的真相来说,真的是让人啼笑皆非了。好在,一切还算是圆满。
程见袖闻言,点了点头:“那便好,这样说来,红饶大概还是存着一丝良知未泯吧。”
“还有什么区别呢。”傅祁暝感慨了一句。
程见袖见此,也没有再说了,其实对红饶来说,或许泯灭良知,她还能好受些,若是尚存一丝良知,恐怕也会在心里日常折磨自己。不过,这些都与他们无关了。
既然此事如意料之中解决,二日一早,傅祁暝就收拾了行李,带着众人离开了。
方知府带人来送,面上是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可等送走了人,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回到屋子后,就直接瘫在了太师椅上,说什么都不动了。
“大人,傅千户虽走了,但是孩童拐卖一案还未了结……”身旁的心腹劝道。
方知府一伸手,捂住了两个耳朵:“听不见听不见,你们就让我休息一会。当官那么多年,什么时候像这样这么累过了?我这都是什么命哦!”
身边的人听了,一时哑然,又觉得好笑。
不过,方知府也只是说说罢了,瘫了一会儿后,还得继续爬起来做事。傅祁暝是拍拍屁股走人了,可他还得收尾呢,接手此案的专人过不了多久就会来,方知府可不敢在这个时候松懈,真要休息,也得将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了才是。
也正是了解方知府的性子,傅祁暝才能走得如此爽快了。
“这案子,怎么越查越多呢。”程见袖坐在马车中,感慨了一句。
傅祁暝与她一道坐在马车中,听到这话,失笑:“有些事,不查就不知道,一查嘛,可不就多了。所以啊,有时候做人糊涂些,就轻松多了。”
程见袖也跟着笑:“可惜有些事可不能装糊涂。”说着,她掀起了马车的一角,看着外头的风景。
他们此刻走在官道上,从临安镇出来,已经走了有个大半日了,风景也渐渐有所不同。
“接下来我们去哪?”程见袖放下了帘子,问。
傅祁暝想了想,答:“去襄阳。”
“襄阳有案子吗?”程见袖问,她记忆中,倒是没听说过有襄阳的案子发生。
傅祁暝摇了摇头:“从我们这路过去,虽依旧经过几个凶案发生之地,但是时间相隔太久,未必能够找到线索,就不必再费心去绕路跑一趟。”
“可往襄阳,应该不是最近的一条路。”程见袖又说。
傅祁暝无奈:“襄阳虽不是最近的,但也没绕多远,这也是无奈,刚收到的信,说是襄阳那边最近出了个案子,让我去瞧瞧。”
“什么案子?”程见袖有些好奇地问。
傅祁暝一顿,按说这应该算是锦衣卫机密了,但是到了襄阳那边,程见袖肯定也会知晓,想到这,傅祁暝叹了口气,将事情简单说了:“目前也不清楚,就是前几日发生的事,好像是一个戏楼的戏子,突然死了,死的有些离奇,当地的官府办不了,就寻了在那头的锦衣卫,谁想去瞧了之后,也没法子,不止如此,我们还损失了一个人手,这不,事情就往应天府那边传了。我恰好就在这附近,他们便也给我传了一个信。”
说到后头,傅祁暝有些头疼,他就不能一门心思去追查凶手吗?为什么一路非得给他整那么多事!
程见袖见他这模样,抿唇笑了起来:“也不错,若是一昧赶路,难免无趣,路上能够查些案子,不止是有利百姓,也算是丰富我们的旅程了。而且,我还难得有机会见识这些呢。”
“你一个姑娘家就不该接触这些。”傅祁暝下意识地就接了这么一句话。
程见袖敛了笑意,问:“瞧不起我?”
傅祁暝:“???”
压根不知道程见袖这话是怎么引起来的,但他还是很认真地回:“怎么可能会瞧不起你,瞧不起你,那不是瞧不起我自己吗?”
“你再同我说说,那案子是怎么个离奇法子。”程见袖见他说话好听,没再多计较,倒是更关心起戏楼的这个案子了。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传书上只写了个大概。好像说是那戏子死的时候,整个肚子都挖空了,内脏一点都没留下,双手置于腹部内,捧着一个画了戏妆的一个脑袋。”傅祁暝说。
程见袖愣了一下:“死的这么可怕?”
傅祁暝摇了摇头:“信上是这么说的,具体怎么一回事,还得等去了才能知道。而且,信上写的不详细,也不知道这捧着的脑袋,到底是真是假,若是真,那应该就是两条人命了。而且,特意画上戏妆,应该会有特殊的含义。”
“这个世上,心思变态的果然不少。”程见袖感慨,她显然是想到了美人皮连环凶杀案的作案方法了,她一时之间都不知该说谁的手法更加残忍可怕些。
傅祁暝听到这,伸手握住了程见袖的手。
“没事,我只是感慨一句。”程见袖笑道。
襄阳之地,离他们并不算很远,因有案子未破,所以一路上走的快了些,还赶了夜路,是在第四日的清晨,赶在城门大开时进的襄阳城。
襄阳知府早就得了信,一大早就派了人在城门口候着。
傅祁暝也没扭捏,直接一行人就入住了襄阳府衙。不过,他也就去府衙喝了碗粥,填了肚子后,就带着许伍、冯正奇等人,往戏楼去了,而程见袖则是留在了府衙,暂时收拾行李。
襄阳知府姓孙。
傅祁暝到的时候,孙知府还没起呢,得了信之后才赶紧过来,陪着一道用了早膳,随后又一并陪着去了戏楼。
这次发生凶案的地方是在一处名叫梨亭的戏楼。
“梨亭戏楼是咱们襄阳最大的一处戏楼,平日里这梨亭戏楼也只会与固定的那几个戏班子合作,这回出事的是淮家班。遇害的是淮家班的当家花旦,叫月歌,今年才十七岁,是淮家班班主自小收的徒弟,三岁的时候就跟着开始唱戏,十岁那年头一回登场,十三岁名满襄阳城,如今是咱们襄阳数一数二的花旦,也是淮家班的台柱子。”
“十日前,淮家班搬进了梨亭戏楼,按照计划,他们会在梨亭戏楼唱五日左右的戏,他们提前一日搬进去筹备,可就在他们搬进去的第二日,月歌就死在了厢房。凶案发生后,本官就让人封锁了现场,梨亭戏楼这些日子也一直关着,淮家班的人,本官一一查问后,没有问题,目前已经让他们暂时回他们的住处了,不过都在襄阳城内。”孙知府将情况赶紧同傅祁暝交代了。
傅祁暝听着,问:“结仇情况呢?”
“月歌是个戏子,平日里也就是唱唱戏,没多少仇人,查下来之后,倒是锁定了三个人。这第一个吧,也是戏子,是毛家班的台柱子沈清巷,她和月歌一样,都是花旦,又都是梨亭戏楼定下固定合作的戏班子,两人之间有些争端,其实不止她们,毛家班同淮家班一直也都合不来。第二个呢,是一个叫王贺的商户,大概是在半年前,他突然看上了月歌,非要娶月歌,月歌不同意,这人就上门来纠缠,礼送了不少,但都被拒了,在事发前不久,王贺还曾放言,说月歌给脸不要脸,害他丢了面子,要月歌的命。这第三个呢,则是淮家班的班主。”
傅祁暝听到这,稍稍有了些反应。
“淮家班的班主叫江淮安,是月歌的师傅,不过,他是个唱小生的。据本官查到,好像是因为月歌想要离开淮家班,因此与江淮安发生了冲突,淮家班的人瞧见过好几回,两人吵过好几次,有一回吧,还有人听到月歌冲着江淮安喊,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江淮安回了她一句,你以为我不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