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祁暝有些坐立难安。
她们起的这个话头，他没法接，虽然不打算参与其中，但是坐在这里听她们说也觉得分外尴尬，尤其是程见袖这一眼瞧过来，他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也不知道自家媳妇儿同那个假母说了些什么。
程见袖只是瞧了他一眼，便就收回了视线，还颇为认真地提出了几个疑惑，与四个姑娘有来有往的，没聊一会，五个人的关系似乎就拉近了不少。
程见袖见这个度差不多了，这才开口询问：“我一个姑娘家，来这里，是不是不太好啊？”
四个姑娘笑了。
“姑娘你现在再问这个问题，是不是已经来不及了？也没什么好不好的，只是从来都没这个事，毕竟咱们这地方名声不好，好人家的姑娘同我们沾上关系，少不得要被人说闲话。”其中一人笑着说。
程见袖有些不好意思地勾了勾耳边的头发：“我是不是你们这头一个来的姑娘啊？”
四个姑娘都捂嘴笑了起来。
“像姑娘这样的，我们姐妹几个的确是头一回见，不过，这事啊，姑娘还真不是头一个。”
“啊？”程见袖露出惊讶的神色来：“还有人同我这样离经叛道的？”
“这个就不知了，说来这事也是咱们这的一个怪事，平日里与咱们来往的姑娘家倒也不是没有，但大多是生意往来，而且家里基本都会让年长些的过来，可说来也奇怪，咱们这里，有一个姑娘隔一段日子就会过来一趟。也不知是什么人，我瞧见过好几回了，先前还没束发，现在都已经是做妇人髻了。”
傅祁暝原本已经有些烦闷的心情瞬间就提起了精神。
这姑娘口中的应该就是林白芷了。
林白芷出入这，想要避人眼目哪有那么简单，被这里的姑娘瞧见不是什么怪事，而林白芷同她背后的人，怕是也不会大费周章去打点这里的姑娘，毕竟，谁会无缘无故查周山村的案子，查到这烟花巷来。而且，一旦打点起来，岂不是告诉别人，她们之间有文章可做吗？再说了，这些姑娘除了知道有一个奇怪的姑娘之外，也没可什么说的。
而且，这些姑娘吧，也不是缺心眼，也不是谁来问就会说的，这不，程见袖是给了钱，又先做了足够的文章，这几个姑娘同程见袖聊得开心了，这嘴自然就松了些。
“还有这种事？难道她也是同我一样来讨教的吗？”程见袖做出一副十分震惊的模样来。
姑娘乐了：“这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瞧着她穿着一般，怕是没有姑娘这般出手了。”
“那她来这里干嘛啊？好奇怪。”程见袖露出一副好奇的模样来，她年纪小，这会故意扮起嫩来，完全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娇小姐。不过，也就只有那些被家里宠着，不知世故的小姑娘才会想到来花楼讨教的主意了。
四个姑娘都没有对程见袖起疑。
“她每回来，都是寻咱们这的一个姑娘，或许是什么亲戚吧。”有人说。
这话才落，另外一个就开口了：“哪里是什么亲戚，这人寻的那个姑娘啊，就是个孤儿，你来得晚，对她的事不清楚，我可门清着。她当时是走投无路才进了这，这些年啊，还在外头养了个小白脸呢，我看，那姑娘是同小白脸那边有些关系吧。嘿，这事啊，我们就看个热闹，谁能说得清楚。”
“这姑娘是谁啊？”程见袖问。
“就我们这那个叫红饶的。”
“姑娘，你别是嫌姐妹几个不够，还要点她吧？”有人问，故作吃醋的模样，何尝不是一种试探。
程见袖笑了：“哪跟哪呀，我就是好奇，你说，会不会是话本子上的那种，穷书生和红饶间的一段爱情故事。”说着，程见袖还微微瞪大了双眼，期待地望着前面的四个姑娘，似乎希望她们能够再说一些。
姑娘们见程见袖这模样，乐了，倒是没有怀疑，还真同程见袖说了几件她们这好似话本子的故事，不过这听着像爱情故事，其实里头啊，都是刀糟子。程见袖也真听了，似乎她真是对这些故事好奇，并非是冲着红饶说。
后头，这群人就一直在聊些小故事。
还是傅祁暝实在坐不下去，开了口：“时辰差不多了，你想问的也问完了吧？我们该回去了。”
程见袖脸上的笑意瞬间敛了下来，委屈巴巴地看了傅祁暝一眼，但还是点了点头，随后冲着四个姑娘一笑：“今日的事谢谢你们了。”
“姑娘哪里的话，姑娘给钱，咱们理该帮姑娘做事才是。”
傅祁暝去寻假母结了账。
等出了院子，傅祁暝的脸色就再也维持不下来，立刻黑了下去：“你这是做的什么事？我们直接问假母便是，你何必同这些人多打交道。”
他本来就没打算从这些姑娘中打探口风，是直接冲着假母去的，只要给够了钱，他不信这假母不开口。可谁知他还没开口呢，假母就认出了程见袖女扮男装。
虽说是为了查案子去的，但他也不想让别人知晓程见袖女扮男装。就因为这，他慢了一步，让程见袖同假母开了口，后续的发展，他愣是只能跟着程见袖的步子往下走。在里头的时候，他为了配合程见袖，一声不吭，可现在出来了，就要秋后算账了。
“你问假母，那不是打草惊蛇吗？”程见袖说。
傅祁暝蹙眉：“寻到人，直接上去找人问便是。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不也一样？”
程见袖：“……”
她能说，压根没想到这一层吗？也是，官府办案嘛，本就是直接冲上去问，发现可疑人物了，直接上前询问就是，这是官府办案的权力，可程见袖又不是官府的人，更喜欢做的事，是将所有情况都掌握在手中，将事情搞明白了之后，再与对方对峙，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她平日里这样习惯了，这事上下意识地也就采取了这个法子，倒是忘了她身边的是锦衣卫千户，这假母，无论是用钱，还是用权势，亦或是用武力，恐怕都是很容易开口的。
但是，程见袖可不打算承认自己的错。
“谁让你没提前跟我说。”程见袖反击。
傅祁暝：“……”
“怪我。”傅祁暝认了这个罪名。
不过，照程见袖这样做，倒也无妨，只要能够找到凶手，用什么法子，倒没什么大碍。既然如今已经查到了红饶这个人身上，那便继续往她身上查吧。
傅祁暝同程见袖回到客栈，洗漱完就歇下了，而得了傅祁暝吩咐的锦衣卫，这会已经开始调查红饶了。
第二日一早，傅祁暝就收到了关于红饶的信息，还有一副画像。
临安镇的这行人实在太少，红饶长得有几分姿色，恩客不少，这不，外头流出来的关于她的画像也不少，锦衣卫的人顺手就带了一副画像回来。
而关于红饶这个人，打听出来的年纪是二十，原是同她父母一道来临安镇投靠亲戚的，谁知路上遇上了山贼，父母被杀，她一个孩子逃了出来，那家亲戚不愿收留她这个孤儿，红饶走投无路，为了活下去，选择跟了王假母。她是在九年前进的王假母处，先是在王假母手下做了一段时日的烧火丫鬟。红饶这人十分聪慧，学什么都快，而且长着一副好面貌，这不，过了两年，王假母就让红饶接客了。
红饶已经是王假母家里头的老人了。
关于红饶，查到的东西十分简单，平日里她就待在王假母家中，得空了会带丫鬟出去走走，倒也没什么其他奇怪的事。至于那些姑娘口中提到的小白脸，锦衣卫也查到了。是个十七八岁的男儿郎，瞧着文质彬彬的，大概是在五年前，红饶偶然遇上他昏倒在地，起了善心，便将他救了。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倒是无处可知，总之，红饶买了一处小院子，让这人住了下来。这些年来，红饶偶尔也会去瞧一瞧他，而那个人住下来后，靠着抄书卖画赚些银钱。
两人之间的联系并不多，不过逢年过节，两人倒是会彼此送礼，红饶得空了，会过去那宅子小坐一会。
要说红饶对这个男子有意思，那也不是，平日里压根不大接触，可若说她对这个男子没什么心思，那为什么要去平白无故救一个陌生人，还特意买个宅子让人住。红饶这一行的，存些钱也不大容易。
傅祁暝又拿起了那副画像。
这红饶的确是个美人，颜色上是比不上程见袖、封瑶，但在临安镇这地方，的确是个标志的姑娘了，而陈家丫头呢，还真不好说，在封家人的印象中，陈家丫头一直都是瘦瘦弱弱的，也不算特别好看，就是很普通的一个姑娘，两幅画像对比起来，还真没什么共通处。
而且，年纪上也不符合，陈家丫头按说如今应该是二十有三，而红饶只有二十。再则，红饶的身份户籍都是齐全的，路引也在，锦衣卫的人也去红饶那家亲戚处确认了一番，的确是有这么回事。
红饶不是陈家丫头？那林白芷同红饶之间，又会有什么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