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周大娘愣住了，随后她摇头：“陈丫头都死了，她……要真是她下的毒，她也死了，还有我们什么事？”
周家小儿媳苦笑：“娘啊，难道你忘了，官府的人将尸首挖起来，陈家丫头的尸首可是不见了的，到底是尸首不见了，还是人还活着，谁能说得好。”
“不可能。”周大娘想都不想就否决了：“当时大家伙都去看了，都没气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周家小儿媳沉默，没说话。
“你为什么会觉得下毒的是陈家丫头？”周大娘忽然想到了什么，问。
小儿媳沉默了一会，说：“在出事之前两日，我看到她在后山捡毒蘑菇。”
周大娘猛地瞪大了眼，随后拍了拍胸口：“这丫头……这丫头。”周大娘真不知该说什么了，心里的情绪也十分复杂。
周家小儿媳没了话。
“算了算了，事情都这样，我们还能如何，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周大娘冲着小媳妇摆了摆手，自个也回了屋子。
周大娘不是一个能藏得住话的人，回去后越想越不对劲，什么假死，她是不信的，尸首丢了，那或许是有人偷尸体，怎么可能会活过来？但是陈家丫头下毒这事，周大娘是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她忍不住，就把这事同自家男人说。
“你别瞎说。”周家当家的蹙了眉，但别看他是否认的，但心里却隐约是相信了。
无缘无故捡毒蘑菇做什么？他们自然是相信小儿媳的话，她没道理去编造这个谎言。陈家人又是毒死的，这一切都对得上，而且……
“老头子，你想想，陈家出事那会，陈家那丫头整个人阴沉沉的，我有时瞧着都害怕，她那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也不奇怪。”周大娘说。
周家当家的显然也回想到了过去。
陈家丫头被这些人联手摧毁了，她日日活在折磨中，自然是没法子再正常活下去，她陷入了一个绝境中，难道还指望她活泼开朗不成？她活得阴霾，其实是再自然不过的事。而那样的人，对于周家，或者说对于周山村的百姓来说，都是有些避讳的。
其他人还好，陈家丫头只要出去少了，大家不会一直盯着瞧，可周家就在陈亭家附近，倒是对她的情况最为了解的人了。
“说这些做什么，过好我们的日子就是了。”周家当家的一拉被子，就躺下了。
周大娘瞧着自家男人的背影，气得锤了他一下，但发泄过后，也跟着一道躺下休息了。
周家发生的事，无人知晓。
傅祁暝二日一早就又赶到了周山村。这回他先去寻了陈村长，问了一些关于周山村周边的情况，有没有什么毒蘑菇之类的东西。
陈村长听到这个事，笑了：“自然是有的，咱们要进山，头个就得先辨认这个，否则吃错病来，可就不好了。”
这个证明傅祁暝的猜测是可行的，但却没有证据证明。
周家的话，傅祁暝这会是不打算去了，周家大嫂说完，可以看出，这件事周家最先知晓的是周大嫂，周大娘也是从自个的大儿媳口中知晓的，所以，再去寻周大娘，应当也没有什么线索了，所以傅祁暝不打算走这一趟。
其实，事已至此，关于陈亭家的这桩案子，线索已经断了。
除非事实如他们所猜测那样，凶手是家里人，因为陈亭侵犯小女儿这件事，导致了陈家来了个同归于尽，如果不是这样，那么事情很难落手了。先是事情过去十年，尸体和案发现场能够给出的线索都十分有限，其次，一家子普通村民，真没什么仇恨大到要被灭一家七口的地步，他们连个有嫌疑的人都找不到，更加不要说什么动机不动机的了。
陈家的钱财应该是丢了，但是也不至于为了那么点钱财就杀全家，说不过去。
傅祁暝今日来，其实也是想看看还有没有可能找出新的线索，若是再没有，那就去验证他们的猜测有没有可能是真的，毕竟如果真是陈家的捡了毒蘑菇，那么有可能会有村民注意到对方在毒蘑菇附近徘徊。
傅祁暝又问了陈村长，周山村里哪几家是经常上山摘这些的，问了人家后，他就准备一家家去走访。是个傻法子，但也比闲着没事做为好，当然，也顺便可以再问问关于封瑶的事，看看会不会有所遗漏。
不过，傅祁暝没想到的是，自己才刚出陈村长家，周大娘自个就找上门来了。
周大娘昨晚一晚上没睡好，因为这个事，翻来覆去地一直压在她心口上，今儿个听到傅祁暝来了周山村，这不，脑子还没转过来呢，这脚就已经往外跨了。
周大娘当时藏着这个事，是因为顾虑到陈家丫头的身后清白，还有就是自家可能会被指点的这个事。但昨儿个被自家小儿媳一说，周大娘反而想要求个明白了。
这下毒害了陈家一家的真的是那个小丫头吗？
这事经不住想，一多想，周大娘思维就发散得多了。发现这个丫头不止杀了陈亭，还把自己的大哥大嫂，二哥二嫂都杀了，怎么听都是可怕。周大娘自认为是知晓所有来龙去脉的人，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她觉得陈家老二夫妻俩已经仁至义尽了，即便这样，陈家丫头还要杀他们，那这个人就是个不知道知恩图报的啊。
周大娘这就不乐意，要不是因为陈家丫头没法子给他们下毒，是不是连他们也要杀了？再说了，这事陈家丫头虽然是受害者，可人老二夫妻俩也没义务非要对她负责，你自个受了苦，怎么还能怪别人没救你呢？
这越想，心里就越玄乎。之前不肯说，是觉得陈家丫头可怜，又是她看着长大，可是现在想到她可能是个杀人凶手，还是个恩将仇报的，那么，周大娘对她的那一点儿同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如果这事换在十年前，事情发生不久，周大娘还不会是这个心态，可如今都过去十年了，那些同情怜惜本就散了大半，这不，思想转变就更快了。
而且，若真是陈丫头杀的，那周大娘可不怕事情闹出去别人说他们了。就这样的人，救了说不准还会反咬他们一口呢！
周大娘就抱着这个心思，主动找上了傅祁暝。
“傅老爷。”周大娘冲着傅祁暝招了招手，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傅祁暝有些疑惑，但还是走了上去，问：“周大娘？”
“傅老爷，就是陈亭家的那个事，我想问问，陈家的毒，是不是陈家丫头下的？”周大娘问，她没有直接把毒蘑菇的事说出来，她怕这个事是误会，所以是想先在傅祁暝这边探探口风。
傅祁暝故作疑惑：“周大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傅祁暝这模样，周大娘有些愣：“不是陈家丫头？”
傅祁暝没说话。
见如此，周大娘干笑了几声：“那没事了，傅老爷您忙。”
傅祁暝听了，心里有了些琢磨，开口：“凶手如今还不确定，但不排除陈家丫头的可能，她的确是目前最有可能下毒的人。周大娘会想到这一点，是因为有什么发现吗？”
周大娘一听，心思又起来了：“真是那个陈家丫头？”
“只是最大可能，还不一定。”傅祁暝说。
这话落在周大娘耳中那就是陈家丫头下的毒，最大可能，那都是保守说法，十有八九是没跑了。想到这，周大娘就压低了声音说：“是这样的，我有个小儿媳，她吧，当年看到过陈家丫头捡毒蘑菇。”
傅祁暝的眼神猛地犀利了起来。
周大娘其实心思蛮多的。
她之所以这会跑过来，还有个心思，先前装不知道，怕真得罪了傅祁暝，人家心里记恨，这不，现在送个线索，那也算是扯平了吧？
“是亲眼所见？”傅祁暝问。
周大娘点了点头：“她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傅祁暝心里其实有些怪异，但他还是准备先去回回这个周家小儿媳。
周家小儿媳这会就在家里头择菜，看到自家婆婆带着傅祁暝回来的时候，有些拘束地站了起来，出声喊了人。
“我听说，你曾经看到过陈家丫头在捡毒蘑菇？”傅祁暝问。
周家小儿媳愣了一下，随后有些委屈地看向周大娘，她似乎有些害怕，但还是点了点头：“是。我那会还以为是她心思恍惚，认错了，还特意提醒了她一声。我当时也没多想，想着既然捡了毒蘑菇那肯定是要扔掉的……”
“在哪里捡的毒蘑菇？”傅祁暝再问。
周家小儿媳答的很快：“就在进后山，东北那块，靠近内围的一块。”
“这事之前为什么不提？”傅祁暝的语气有些严肃。
周家小儿媳拽了拽衣服，说：“我不敢说，就是怀疑，可能是我想错了。”
“和你的婆婆也没提过？”傅祁暝的视线已经开始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他自然已经从周大娘口中知道，她是昨日晚上才从自家小儿媳口中知晓的了。
周家小儿媳抿了抿唇：“一开始是没想起来这回事，陈家丫头都死了，她有没有捡毒蘑菇也不算事了。我也是这些日子，老爷您重查此案时，我才想起来的。”
啧。
傅祁暝简直不想说什么了，聪明反被聪明误，以为顺理成章想要引他入局，将此事结案，殊不知，做的越多，暴露的越多，这个事，怕是离结束，还差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