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青赶过去报信的时候,傅祁暝正在检查李廖原先住的屋子,妄生去了北厢,查林正南的屋子。
李廖的屋内,并无血迹。
正从李廖屋内出来,等着妄生那边的消息,吟青便过来了,她将程见袖交代的一五一十全都同傅祁暝交代了一遍。
“杨倦……”傅祁暝陷入了深思。
杭承言本是站在旁边的,听到这已经懵了:“什么意思?王恒和这个案子有关?杨先生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凶手就是杨先生?”
傅祁暝没搭理他,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眼看着杭承言还要再说,吟青上前将人一拽,杭承言被拉了个踉跄,等站稳后就要冲吟青吼,还没开口,就被吟青狠狠的一眼瞪了回来。
杭承言愣了一下,随后才瞧了一眼在旁的傅祁暝,见人正一副深思的模样,立刻明白过来,朝着吟青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明白,还做了一个封嘴的动作,吟青这才松开了他。
傅祁暝正在快速地回想这些时日里发生的事。
在这件事上,傅祁暝不得不承认,自己做的有些失败。他会来沂水山庄,就是冲着林正南来的,即便插手了这些案件,但在他看来,根本没有林正南来的重要,所以在查案中,难免有些疏忽,等到后来意识到或许所有的案子都有关联,他的确上心了,但是这份心还是在林正南身上。
说白了,是一个很自私的想法,他自个没什么事的时候,自然能静下心全副心思都投入到破案中,而一旦涉及到程见袖的事之后,那所有都是得往后靠的,没有程见袖的安危最重要。
要让傅祁暝这会说一些关于林正南的事,他想都不想就能如数家珍,可换了杨倦,他还真得好好回想一回。
好在,程见袖在这事上做的要比他更周到些,在他同林正南等人查线索的时候,程见袖将所有人的态度反应都看得仔仔细细,转头也都事无巨细地告诉了他。因是程见袖说的,所以他听得格外仔细,如今回想一下,倒也能想出一些东西。
比如说,李廖遇害那天,他用酒醋寻找血迹的时候,杨倦明确提到过,他曾看到过这个法子。这也就意味着,他是知道这些事的,至于后头他在程见袖面前表现出一副只在书上见过但是并不会,以及等这些事结束后要去好好琢磨学习的模样,这到底是他真情流露,还是刻意伪装,目前就只有杨倦自个知道了。
还有一点,杨倦既然是杭家请来查杭老爷凶案的,而他的事迹往来,也都说明他对凶案这些事情感兴趣,可当日他们在选择人进案发现场的时候,杨倦——他是主动提出放弃的。
当时,傅祁暝提出的是三到四个人选,所以再加个杨倦,并无不可,而且相对于旁人而言,他自然要稍稍懂行一些,而且,即便是三个人,他也比杭承言合适。杭承言一个公子哥,什么都不懂,这些日子以来,他所做的也就是搭把手,但若是杨倦自个来,显然能够找出更多的线索来。
先前不多想,便不觉得有什么,此刻再回想,杨倦为何要避开?因为他是凶手,他根本不好奇这个案子的结果,所有一切他都清楚,而他刻意避开,反而能够表明自己没有再接触过凶手包括案发现场,如此一来,倒也能间接地洗掉一些他的嫌疑。
还有呢?
傅祁暝脑海里快速地回想着,关于杨倦的点点滴滴。
还有,杨倦如果同林家有往来,那么当时夺命信出来的时候,林正南一门心思被牵引了过来,而杨倦却反应平平,甚至,在钱贵提出离开的时候,也是他率先问杭承言,杭家有没有船。
他自然不是想要送钱贵离开,他这么做,或许正是想借钱贵,让大家歇了离开沂水山庄的心思。可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何,是因为他想要杀的人,还没有结束吗?
还有一点,杨倦的屋内没有血迹。他提出的那个猜想只是一种可能罢了,若从证据来看,李廖的屋子属于第一案发现场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还有问题没有解决。
傅祁暝忽然抬头,视线在整个东厢扫了一遍。
如果李廖的屋子不是第一案发现场,那么当时凶手,不管是林正南还是杨倦,他们会选择在何地方动手?
傅祁暝忽然做了一个深呼吸,招呼身边的下人:“将东厢所有地方都洒一遍。”
下人听了,立刻去照办。
杭承言一直注意着傅祁暝的动向,但不敢多问,怕打断了人的思绪。而在下人忙着泼酒醋的时候,妄生回来了。
他冲着傅祁暝摇了摇头。
林正南的屋子,同样没有发现任何血迹。
傅祁暝敛了眉。
或者,他想错了。不应该单从这一点入手,凶手是如何处理案发现场的血迹?不止是案发现场的,还有李廖屋内的,即便要做个假象,也得先洒血,而后将血液掩盖。
“杭少爷。”傅祁暝忽然开口。
杭承言忙应了声:“傅公子,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
“你找些信得过的人,将整个沂水山庄上下都找一找,看能否找到一些带血痕迹的布料之类的东西。”血应该是用这些擦掉的,凶手可能是将擦血的东西清洗了,但也有可能还留着,总之,先找,总没错。
只是这一找,势必也要惊动其他人,但傅祁暝不怕,这个并不指向任何人,倒是凶手若是没有处理完,说不准会自己暴露自己的踪迹来。
想到这,他转头又对吟青说:“回阿袖身边去。”
杭承言应了就让人去做了,吟青也得了傅祁暝的话回去寻程见袖,而东厢这边的动作还在继续。
傅祁暝其实已经对这不抱有期望,可就在一段时辰后,有个小厮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傅公子,那……那屋子里也出现了血迹。”
“哪里?”傅祁暝立刻转了身问。
小厮指着一个厢房:“就是这个屋子。”
发现血迹的屋子,是最东厢最偏的一处。沂水山庄起初来了不少人,这屋子也有人居住过,而人离开后,山庄的下人收拾一番后,这屋子就空了下来。因为而后紧接着就发生了凶案,这些空着的屋子,倒还真没人再去打扫过。
而眼下,这屋子里地面上浮现了血迹。
傅祁暝围着那血迹转了一圈之后,就开始观察屋子的情形来。厢房差不多都是一个模样,这里因为没人住,少了一些行李,其他的并无什么差别。不过,因为这几日没有打扫,仔细去看,会发现一些细微的灰尘。
除此之外,似乎没有什么其他的古怪。
但只是似乎。
傅祁暝很快就蹲下身去,将一旁的圆凳移开,从那凳子脚下捡起了一块十分细小的布料碎片。
布料是浅蓝色的,而上头还带着一节缝在上头的白色线头。想到李廖指甲缝上里头的白色线头,傅祁暝挑了挑眉,看来,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的可能性要远远高于李廖屋子。
当时李廖应该与凶手有过牵扯,挣扎间从凶手身上撕下了这一片布料。
而这布料,傅祁暝用指尖微微摸索了一下,应该是最普通的棉麻材质。这布料应当是普通百姓比较常用的,这还得亏程家对他的教养,程家的生意中就有布料生意,他自小在程家长大,耳濡目染,勉强有些了解。
也就是说,凶手的家境普通。
不排除是凶手刻意换了衣裳,但若的确是无意间留下的话,倒是能够排除林正南的嫌疑。虽然林家败落了,但是底蕴在那边,不至于连穿着上都降那么多,杨倦……杨倦倒是符合。
傅祁暝将布料收了起来,继续观察屋内的情况。
他走到了窗户边。
厢房的窗户有两扇,一扇与门一道对着院子,还有一扇窗则是对着一片假山。傅祁暝眼下是站在这扇面对假山的窗前。
窗户并没有上锁。
傅祁暝挑了挑没,随后将窗户打开。
窗外是一片假山,不过,在假山之后就是墙,而在墙外面,则是沂水山庄的内湖,也就是说,这条路其实是死路,所以没有下人会守在窗户这边。
傅祁暝低下头,脑海中快速盘算起来。
李廖的屋子,窗户是被关着的,所以唯一的一个出口只有在正门,这才让凶手到底是从何处进入杀人变成了一个谜题,但若是这间原本应该空着的屋子,情况就好解释得多了。
凶手是从假山这边潜入,随后将李廖杀害,而能够做到这些的,只能是在东厢这一排厢房的人。他们通过窗户离开自己的屋内,然后再潜入到这间屋内杀人。
杨倦。只能是他了。
而这一切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杨倦是怎么引导李廖进了这个本该空闲的屋子,而守在外头的小厮,又是为何没有察觉李廖进错了屋。一旦将这个谜题解开,整个案子才算是彻底地明朗。
在他琢磨案情的时候,沂水山庄的动静已经惊动了西厢的人。
林正南最先察觉,意识到傅祁暝根本不在西厢的时候,微微变了脸色,随后就往东厢那边赶,程见袖自然察觉到了,立刻带着阮朱追了上去,而吟青则被她留了下来,看着西厢的情况。
在程见袖离开不久后,杨倦也有了动静,冯敬夫妻、方猎户也都跟着一道往东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