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见袖不问了,杭夫人却有话问。
与杭夫人的坦诚不同,程见袖可就有打太极的意思了,不能说的必然不说,能说的也要绕几个弯子说,杭夫人几下就被绕进去了。
等程见袖离开后,杭夫人还在感慨,程姑娘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程见袖从杭夫人这头离开后,便就去寻了傅祁暝。寻了个避开众人的机会,将自己与杭夫人交谈下来的发现一一告知。
“杭承言。”傅祁暝嘀咕了一句。
林正南与此事有再多的关联,傅祁暝都不觉得奇怪,而柳姨娘又是与杭老爷凶案息息相关的人,有所牵扯也合情合理,唯独杭承言,他在这件事中的存在,似乎要比傅祁暝想象得更复杂些。
不说其他,杭承言有杀杭老爷的动机吗?
有的。
杭家家产。
杭老爷有不少庶子,即便杭承言作为嫡子,默认是杭家的接班人,可杭老爷在世前,总会给旁的孩子留些钱财,那这些从杭承言的角度来看,那都是他的钱拿去养了自己的庶弟。同父不同母,这关系恐怕好不到哪里去,即便有个好的,也不可能全然都是与杭承言交好的。
他有这个嫌疑。
而郑屠夫同李廖一死,若是林正南早就知晓郑屠夫的身份,那山贼,也就是多年前的旧事很有可能是个幌子,郑屠夫与李廖之间应该是有关联的,但他们会是杭承言所杀吗?杭承言杀杭老爷还有理由,再杀这两个和杭家毫无关系的又是为何?
还有一点,如果真是杭承言所杀,他按理不应该再鼓励杭家查下去,更应该息事宁人才是,杭老爷一死,他作为杭家的接班人,他说的话自然有力度,杭夫人同杭老夫人不可能不多考虑考虑。
若他不是凶手,那么就是被人利用,或者也不排除是他自愿。人非他所杀,不代表他不能拿自家父亲的死来做交易,做文章。
所以,现在傅祁暝偏向两种可能。
其一,杀害郑屠夫、李廖以及杭老爷的是同一个人,第二种可能,就要复杂些,杭老爷一案,与近日发生的凶案无关,是有人利用了杭家沂水山庄的计划,进行了一轮新的杀人计划,杀害郑屠夫和李廖的是同一个人。而凶手是如何利用沂水山庄,又有多种可能,有可能是杭承言在中间做了什么,林正南也有可能,傅祁暝还记得林正南当时在他面前做的一番戏。
想到这,傅祁暝笑了一声:“杭州府,不简单啊。”
林正南不简单,而以往没有被怎么重视的杭承言,似乎也藏着秘密,当真是不能小看任何一个人。
与美人皮连环凶杀案相关的林筱笙一案,杭老爷疑似意外身亡一案,郑屠夫、李廖沂水山庄被杀,还有闵知府的伪君子面孔,啧,傅祁暝觉得自个这次随便一插手,整出的事情还挺多。
不过,明明没甚关联的事牵扯到了一块,反而方便了他调查,多管齐下,省得一个个再逐个击破。
今日的西厢格外热闹。
傅祁暝同样考虑到程见袖想的那一点,如此虽有些麻烦,但是最容易避免凶手下手。他也想看看,今日凶手还会不会再下手。
午后得闲后,傅祁暝又与杭承言、林正南相约着去了郑屠夫的案发现场。
尸首在不同时辰内呈现的情况会有所不同,例如尸斑的位置。
不过,和李廖被转移不同,郑屠夫的尸首并没有进行转移,尸斑并未改变,而且有了程见袖那一层保护,案发现场被守得很好,没有人进入的痕迹。
等检查完一遍后,依旧是三道锁上锁。
因大伙搬到西厢这个事,影响了傅祁暝的计划,他还是将唯一一个锦衣卫召了回来,又让程见袖捣鼓了一把锁,依旧是三把锁,将李廖的尸首转移进屋内后锁上锁,准备等明日再来看看尸首的状态。
一下午,傅祁暝没怎么停,可惜的是,没有其他有用的线索,等到晚膳时辰,大伙简单用了一下便就各自回屋歇息了。
不过,程见袖与傅祁暝多做了些事。
用完膳之后,程见袖以散步的由头将傅祁暝喊了出来,两人没走远,就在西厢这头,在院子里走了走,落在别人眼里,不过是未婚夫妻小俩口的乐趣所在,殊不知,程见袖正在暗暗地搞事。
程见袖一边同傅祁暝说着话,趁着旁人没注意的时候,便会捡起几颗石子,扔到固定的地方,亦或是随地踢了几颗石子,看似很随意的位置,可若是擅长此道的人便会发现,程见袖在布阵。
因没有机关,这阵布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杀伤力,更多的是起到一个警示作用,旁人用不上,对于傅祁暝来说,便是一个利器。
这阵,程见袖没法子一个人搞定,她只是先以石子确定了各处方位,寻到了阵眼以及各处驻点,等做完这些后,后续傅祁暝会让锦衣卫在暗中完成。
有了程见袖定的位置,锦衣卫只需要在固定的位置,绑上细细的一条线,线几乎与地面相平,在夜色中不好分辨。各个位置以线相连,就仿佛在整个地面上织起了一张大网,只要凶手出现,脚落地面,就会踩到上头的线,避无可避,而线的另一头,一处是傅祁暝的屋子,一处是程见袖的。
他们的屋子里各按了一个小铃铛,一旦凶手闯入,他们便会得到消息。
除此之外,程见袖也考虑凶手可能是从屋顶而来,所以在各个想法的门口也做了布置,依旧是落了石子定方位,由锦衣卫牵线,只要凶手一动门,铃铛就会响动,同理,若是住在屋内的人自己开门也会发出铃铛声。
布置完这些,程见袖就回屋子了,后续的工作会等到大伙都入睡后再进行,确保不惊动任何人,也避免被凶手察觉。
程见袖想的挺好,可是谁能想到,最先向他们发出警示的不是凶手,而是许伍。
许伍没从地面走,可他推开傅祁暝屋子的时候,这铃铛声就响了。
程见袖睡得浅,一听铃铛声就醒了,吟青也警觉着,大抵只有阮朱,还睡得香。
门上的线一条条地最后落在铃铛前,程见袖自己设的阵,单是看在跳动的线就知道是谁的屋子。
“姑娘,凶手动手了吗?”吟青提着手里头的剑,有些紧张。
程见袖扯了扯嘴角:“睡吧,没事。”
“啊?”吟青有些懵。
程见袖按了按眉心,解释:“是傅哥哥那边的,应该是锦衣卫的人来了,睡吧。”
吟青一听,安心了,就算是凶手,进了傅祁暝的屋子也算是凉了。不过她还是没彻底放松下来,将剑抱在怀里,在贵妃榻上躺下,如果是凶手,应该很快就会有动静。
而这动静,吟青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许伍一进屋就听到了铃铛声,有些震惊,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推的门,上上下下瞧了好几眼,都没发现哪里有什么机关。
“在门脚那。”傅祁暝提醒了一句。
许伍闻言,忙低头看去,可惜夜色太昏暗,无法辨别,许伍有些遗憾地收回了视线。
“千户,沂水山庄发生了什么事,连这东西都整上了。”许伍有些好奇。
傅祁暝瞥了他一眼,说:“沂水山庄已经死了两个人了。”
许伍愣了一下:“若是卑职没记错的话,这是千户在沂水山庄的第四个夜晚?”
“嗯。”傅祁暝淡淡地回了声。
许伍闻言,发出了一番感慨:“在千户的眼皮子底下,连杀两人,这人有胆量。”
傅祁暝冷冰冰地瞥了他一眼。
许伍被这一扫,立刻绷直了身子,不敢再说其他:“千户让卑职查的事有消息了。卑职寻了懂香的人,倒没说出是具体什么香,不过说里头有一味提兴的香料。”
傅祁暝笑了一声,并不奇怪。
柳姨娘也有问题。
这香并非杭老爷所点,是柳姨娘带来的,那么一个本来就有些虚的中年男子,在被下了助兴的香料后,意外死于性,是说得通的,为什么柳姨娘这么断定杭老爷是被人所杀,而为什么她在事后,一点都没提起这些事?
若说是柳姨娘不想将闺阁之事往外说,也有道理,但是凡是有异,总得多留分心。
傅祁暝看了许伍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林家那边,卑职也发现了一些线索。林筱笙死后,林正南一直在暗中调查,前些日子,有人发现林正南在李廖家附近有过逗留。”若非李廖是这次沂水山庄的人员之一,许伍也不会引起重视,而顺着这条线往下查之后,许伍又发现了一些线索。
“李廖与郑屠夫之间似乎是旧相识,有人私下碰见过两人,按说明面上他们是没什么关系往来,可的确有人遇上过,不止是近日的事,还有再早个两三年的。”许伍想着李廖在沂水山庄,说不定会对傅祁暝有用,就多查了查,谁知道,又扯出个郑屠夫来。
傅祁暝原本有些漫不经心的模样,现在忽然肃色了起来。
李廖与郑屠夫有关系,李廖又与林筱笙一案有关系,杭家又与林正南扯上了关系,这一条线,似乎已经是连上了,但是王恒两兄弟呢?他们又在这扮演着什么,他们与林正南会有什么关系。
“还有就是闵知府的事了。卑职先以商户身份接触,那些商人很提防,后来借着秦厘的人脉,又用了程姑娘家的名号,倒是打开了几个口子,杭州府的商户对闵知府的感观显然没有百姓那么好。倒也不是厌恶,不过,他们与闵知府之前有金钱往来基本可以确定,卑职用程家的名号,那些与程家有些关系的还劝卑职,让卑职想要在杭州府做生意的话,先给闵知府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