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不会吧?”杭承言有些不大敢相信。
这人死了,尸体凉就是凉了,怎么还能再热回来?杭承言觉得这事听着就不靠谱。
程见袖笑了笑,说:“维持长时间的确不行,可若是短时间之内,也并非无计可施。若是将尸首置于一处密封的高温屋内,尸体总不至于还会这么凉,或是用热水敷整个尸体,或许可行?”她不懂这些,说这些的时候,望向傅祁暝,询问他的意思。
傅祁暝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尸体在密封高温处,会加速尸体腐化,若是如此,尸体的死亡时辰还要更短,但在那么短的时辰,恐怕造成不了什么效果,至于用热水这个法子,从尸首搬到外头,再到我们过来,应该维持不了那么久。”
“也就是说,我们赶到的时候,尸体的确是温热的,但是尸体出现的尸斑,却表明已经死了一两个时辰?”杨倦接了话头,此刻眉心也蹙了起来,这两个发现完全不符合,互相矛盾。
李廖真正的死亡时辰似乎成了一个迷。
傅祁暝蹙着眉心,说:“这的确是一个问题,不过,倒也不是没有法子判断。”
“傅公子这话何解?”林正南追问。
傅祁暝伸手,指了指尸体伤口处的血:“如果李廖已经死了一两个时辰,那么此刻不可能再流血,但是他身上的血迹还有不少,若他死了有些时候,这些血必然有假。”
“可这血瞧着就像是人血,如何判断是不是李廖所有?”林正南疑惑。
“很简单。”傅祁暝喊了个小厮,让人去拿了一碗清水同一把匕首。
无论李廖是刚死还是死于一两个时辰前,死亡时辰其实都还不算久,也就是说,尸首体内的血液还是有所流动,方才的尸斑情况就是如此。傅祁暝要取两滴血,李廖自己流出来的血,以及在尸首周围的血。
滴血验亲这个法子不对,但同一个人身上的血,总是相融的,取两份血,瞧瞧是否相融就可以断定李廖尸首上的血是否属于他所有。
等小厮取清水过来的时候,妄生重新回到了院子。
他并未出声,只是冲着傅祁暝摇了摇头,傅祁暝挑了挑眉,没说话,对于这个结果,两人心里早有准备,不算过于失望。
“傅施主这边情况如何?”妄生上前询问。
傅祁暝主动将情况说了一遍,等他们说得差不多的时候,小厮也将傅祁暝要的东西送了过来。
不排除李廖死后还在流血,所以,以防万一,傅祁暝在取了新鲜流出来的血液后,又分别从各自取了三处的血,将四滴血在一碗清水中滴入。
大伙都围了上来,视线全部落在这碗中的血滴上。
血液并未相融。
“真不是李廖的血?”方猎户震惊。
杨倦蹙着眉:“当真是怪事,尸首为什么还会是温热的?这事当真是闻所未闻。”
妄生敛眉思索,傅祁暝瞧他的神情,主动询问:“大师可想到了什么?”
妄生点了点头:“贫僧想起了先前听到的一些旧闻。曾经有户人家的儿子,因玩闹从高台摔下,救治不及,没了气息,但奇怪的是,尸首维持了很长一段时辰的温热状态。”
“那不是和李廖的情况一样?”杭承言立刻接了话。
妄生摇了摇头:“未然,尸首在维持温热情况下,并未出现尸斑尸僵这些情况,但是李廖的尸首的的确确已经出现了尸斑。”
“大师说的我大抵明白,人有时候会假死亡,若是缓过那口气后,或许能活过来,或许是直接没了命,还有种说法,好像是什么人死了,但是什么灵还未灭,总之也算是神乎其神的一个东西。”傅祁暝说到后头就没说了,这些东西他说不清,这些还是先前孟秦查案时,无意间提到了几句,因为着实匪夷所思,所以傅祁暝记得久了些。
但无论是何种情况,都无法解释当下李廖的情况。
“或许是我们想太多了。”程见袖忽然开口。
傅祁暝望向她:“你想说什么?”
“凶手为什么要将尸首转移到院子外?真的只是为了一个不在场证明?这样的话,他在屋子里头,故意伪装出一声尖叫,我想,大家应该也会下意识地以为李廖是刚遇害不久。”程见袖说。
傅祁暝愣了一下,随后点头:“的确,不过凶手选择何种法子都有可能。”
“我觉得他之所以将尸首转移到院子里头还有一些必要的理由。”程见袖说。
“比如?”傅祁暝问。
程见袖捋了捋耳边的鬓发,问:“你感受到风了吗?”
大伙还没明白,傅祁暝却立刻反应过来:“你是想说,凶手根本没有对尸首做什么,他之所以将尸首搬到外头,就是希望我们在发现尸首已经凉了的情况下,误以为是外头的风导致。”
这会还早,李廖穿的单薄,就算活着的时候这会恐怕也会有些冷。
傅祁暝想了想,说:“凶手若是想要伪装出刚刚遇害,那么他对李廖下手的时辰应该不会相差太久,你或许说对了,真的是我们想太多。尸斑虽说一般是在一到两个时辰内出现,但是也并非没有过在半个时辰左右内出现的情况,若是如此,这就解释得通了。”
“啊?”杭承言茫然。
林正南点了点头:“我大抵明白了。人死后,并非立刻就发凉,尸体的温度下降需要时辰,若是半个时辰内,尸首才刚刚开始发凉,我们一时察觉不出,觉得它是温热的并不奇怪,而方才傅公子再触碰的时候,因为外头的风吹着,导致于我们对温度的感观有了不同,尸首也因此被吹冷了些,而给了我们一种尸首变凉了的感觉。”
人身本来就有温度,李廖死了半个时辰左右,温度还维持着,所以傅祁暝同林正南都觉得尸体是温热的,但是被风一吹后,以及傅祁暝本身受了风吹的情况下,对温度触感其实已经不同,所以傅祁暝再碰,就觉得是凉了。
尸体已凉,但并非是凉透了,这两者仍有区别。
整个事说白了,其实就是错觉。
李廖真正的死亡时辰不是刚刚,也不是一两个时辰之久,很大可能是在半个时辰左右,若是扩大范围,应该是在小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左右。
也正是因为李廖死的不久,所以凶手才敢做出转移尸体的这个事来,凶手并未给他们出太多难题,反而是他们给自己绕了个弯路,也怪这个提前出现的尸斑。
大伙其实还没听明白,但看傅祁暝等人的模样,还是信了他们给出的结果。过程并不重要,他们只要知道结果便好。
因为死亡时辰这个事,耽搁了不少功夫,而除此之外,李廖身上也没有什么可发现的新线索。
虽说不是寒冬,但因还早,外头的风还是有些凉意,尸首不能放在这里,傅祁暝喊了自己身边的锦衣卫,又选了一名杭州的下人,让他们将尸首搬进李廖的屋内。
有自己手下人在,他不怕下人动什么文章,李廖的房间晚些他也要去看看的,既然院子这边不是第一案发现场,那么李廖真正遇害的地方,很大可能就是在自己的住处。
在此之前,傅祁暝要先盘问杭家下人。
杭家所有的下人都已经被聚集在院子外头。
傅祁暝先带着王敏去转了一圈,可不知是凶手真的不在其中,还是王敏过于害怕,真的没注意到凶手,或又是他在说谎,总之,他看完了杭州所有下人后,冲着傅祁暝摇了摇头。
“我没有看到那个人。我也没看太清楚,其实我也不能保证。”说着,王敏低下头,似乎颇为愧疚。
傅祁暝瞧了王恒兄弟俩一眼,没多说,让王恒将人带了回去,而他则是在林正南同杭承言的陪同下,开始盘问这些下人。
在做些什么,有什么人可以作证。
一早起来,下人们都忙,都各自干着活,如此一来,一圈询问下来,竟是每人都有不在场证明。也就是说,凶手很大可能不在这群人中,当然,也有可能是凶手给自己创造了一个不在场证明。
这事,不好办。
在傅祁暝询问下人的时候,程见袖仍旧留在院子里,吟青嘀咕了一句:“没想到绕来绕去,白费一场功夫。”
程见袖看着吟青,摇了摇头:“你没看明白。”
“什么?”吟青不解。
“不是无用功,李廖死亡不久,若不是提前出现的尸斑,我想我们会完全相信李廖是刚刚遇害没多久,不是出现了矛盾所在,不会去验血,自然也就不会知道这里并非第一案发现场,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死亡时辰不对,案发现场不对,一切推论从起始就错了,你觉得我们还能找出凶手吗?”说到这,程见袖笑了声:“凶手怕是要傻眼了,一个提前出现的尸斑,毁了他所有计划。不过,傅哥哥那一摸,还真的是。”程见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
那一摸的确是绕了些弯路,若是发现尸斑,而尸体也仍旧温热,怕是很快就能得出死亡时辰是在一个时辰内,甚至更短些,傅祁暝毕竟是锦衣卫出身,稀奇古怪的事见过了,这些事了解得多,自然很快就能发现问题所在。
好在,这一绕,也不算绕得太远,何况,这大抵也是凶手本来的目标之一,只是因为李廖的尸体特殊,造成了不同的结果,不如他所想,但也让他们的确绕了个圈子。
总之,无伤大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