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莫小古提起何遇,陆离几乎都快要忘记这个人。当初曲一格调给他一份关于何遇的档案,不过都只是皮毛。直觉告诉他,这个何遇并不简单,通过原有的档案一点点继续往下调查,他发现了一个被许多人都忽视了的秘密。
这个何遇身上的确有故事。
看来是时候去会会他了。
大学老师的课程并不多,没课的时候他们也都不在学校里。陆离专门打了个电话去东州大学计算机学院,确定他在不在。
“您好,我找何遇老师。”
接电话的应该也是一名老师,或者是一名助教,她回复说:“何遇老师去上课了,您找他有什么事吗?”
既然他今天在学校里,陆离想着那就择日不如撞日,他抓起衣服便出门了。
东州大学离他家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路程,现在马上快11点了,没准一会还能跟他一起愉快地“共进午餐”呢。
车子缓缓驶入东州大学校门,这座历史悠久的百年学府一直以来承载着许多人的梦想。他突然想起徐图之来,想起他分明拿到了东州的录取通知书,可命运却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妹妹蓝莓,她从这里毕业后便从事野生动物的保护工作。虽然兄妹俩不常见面,但是蓝莓会经常给他打电话,告诉他自己最近遇到的一些有趣的事。他印象最深的应该是蓝莓救助一只浣熊的故事。她说有一次有只受伤的浣熊偷偷溜进了厨房找吃的,她便把家里的饼干送给它吃,浣熊吃完后便离开了。可是第二天开门的时候,发现浣熊又来了,它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她便帮浣熊包扎好伤口,又送给它一些饼干。到了第三天,浣熊又来了,这次它可是携带着一家老小来的,后来浣熊一家就经常到她那里做客。蓝莓还把浣熊一家老小的照片拍下来发给了他,感慨着:“如果我们人类可以和动物和谐共处,该有多好。”
陆离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计算机学院的门口。两旁的梧桐树叶已经掉得差不多了,路上随处可见泛黄的落叶。他收回思绪,停好了车,径直走进大楼。
刚过12点,教学楼人流涌动。他上前寻问一位同学,向她打听到:“您好,这位同学,请问何遇老师在吗?”
那名女助教捂着嘴偷笑着,“我是这里的助教。何遇老师应该还在办公室,我带你去吧。”
“好。”
“您是何遇老师的朋友吧?”女助教对他颇感兴趣。
“算是吧。”陆离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何遇老师很少跟我们来往,通常他没课的时候都不会来学校。平日有什么聚会,也很难请得动他呢。”助教又侃侃而谈道。
“这倒像他。”陆离回道。
沿着长廊继续往前走着,整栋建筑带有浓郁的科技与学术气息,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他想起蓝莓当年毕业后要是一直呆在象牙塔里,会不会又是另一番结局?
“你也是我们学校毕业的吗?”女助教一边领着他爬楼梯,继续打探道。
“你觉得呢?”他冷声一笑。
两人在一间办公室门口停了下来,女助教敲了敲门,道:“何遇老师,有人找。”说完,便礼貌离开了。
陆离注意到何遇正低着头专心整理教案,他的身上和手上还沾着些许粉笔灰尘,他一抬头正好与陆离的目光短兵相接。
何遇对陆离的突然来访倒是有些惊愕,微微一愣道:“是你?”
陆离朝他做了一个久违了的笑脸,他大步走了进来,“很意外吗?”
何遇表情恢复如常,将桌上的教案放进了抽屉里,又将桌上学生的试卷整理了一番,回道:“有点意外,但也不意外。”
陆离开始四处端详起来,或许是因为中午的原因,教学楼里变得空空荡荡。他打量着何遇的办公室,他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些无关紧要的纸和笔,但是关于教案和试卷之类的东西他会锁在抽屉里。他还有些艺术细胞,墙上挂着几幅油画,他注意到油画的底部署名,上面简约的勾勒着“HQ”的字样。
“你在这教书几年了?”陆离问道。
“从研究生毕业到现在,算起来应该有7年了。”他一边整理着,问道:“怎么,你也有兴趣?”
“我就算了。”他轻笑着,视线又落在了一个相框上,是他和一个女孩的合影。
他准备伸手去拿起相框,不料何遇看了眼手表,对他说道:“恐怕今天你来的不是时候,我下午还有事,现在得走了。”他顺手拿起挂上衣杆上的外套。
陆离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悠悠道:“你祖籍在西州,小时候被寄养在伯父家。你伯父也有个女儿,小你5岁,小时候你就是骑着自行车载着她去上学的,我说的没错吧?”
何遇的脸色微变,一脸诧异地转过头,愣在原地看着他。
陆离继续缓缓道来:“你很聪明,也很努力,17岁那年就考上了东州大学,毕业后顺理成章留任,之后就一直留在东州,跟身边的人也都不亲近……”
那段在西州的成长经历他从未向外人提及,想不到这个人居然知道的这么清楚,他不由怀疑起对方的用意,恼怒道:“你以为你是谁?”
陆离邪魅一笑,“忘了做自我介绍了,我叫陆离,光怪陆离的那个陆离。”
“你这么有名,谁会不知道?不过我今天没空听你说废话。”何遇就站着那,满脸透露出一股不耐烦。
陆离不慌不忙,手指轻轻划过他的书桌,“我只是有些好奇,以前你都会去西州伯父家住上一阵子。可自从你考上研究生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他说完这段话时,便顺手拿起了桌子上的相册,仔细端视着相框里那个坐着轮椅的女孩。
何遇气急败坏地夺下相框,厉声质问道:“你调查我?你凭什么调查我?”
陆离不以为意,继续说道:“我一直不明白,你那么疼你妹妹,为什么在她发生了那么严重的车祸后,你们两家就不再来往了?”他又瞥了一眼何遇手里的相框,刻意说道:“好不容易活下来了,却连腿都没有保住,一辈子只能坐轮椅……”
何遇有些闪烁其词,“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照片上的这个小女孩就是你妹妹吧?她叫什么名字来着?我想想看……”他装出一副冥思苦想状,突然恍然大悟:“哦……她叫何卿。何遇、何卿,你们兄妹俩的名字连起来念——何其有幸,得遇吾卿。我猜,你们的父母一定都很恩爱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何遇有些慌乱,但语气中极力在掩饰着自己的紧张。
陆离自顾自地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他喜欢这种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
“我实在想不出,你为什么会跟林戚认识?”
“你专门跑来,就为了打听这个?”何遇对此表示怀疑。
“嗯。”陆离点了点头。
“我父母跟林鹏有些交集,所以在一场饭局上就介绍我们认识了,像她那种富家女,很多人都想巴结。”何遇借口道。
“也包括你吗?”
“对。”
“那你在泰国放走的那个人,也是林戚派去的?”陆离问道。
何遇没有吱声。
陆离不打算再跟他兜圈子:“不要以为你把你妹妹藏起来了,我就找不到她。我既然可以挖出你的老底,同样也可以挖出你们所有人的秘密,包括你妹妹的。”他故意把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
“你别动她。”何遇突然激动道。
陆离逼近他,一字一句道:“不是只有你才有妹妹。我再问你一遍,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林戚派去的?”
何遇左右为难,“我不能说。”
陆离已然失去了耐心,他怒道:“我也有妹妹,她就是被那个人用枪打死的,就死在我怀里。那年,她才26岁,死的时候还在惦记一只受伤的浣熊。我最后再问你一遍,那个人到底是谁?”
何遇崩溃了,“他叫凌天宇,是……林鹏的干儿子。”
“他在哪?”陆离问道。
何遇耸了耸肩,“我不知道。”
陆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再次高声质问道:“他在哪?”
偌大的办公室,空气变得局促起来。
何遇用几乎咆哮的口吻回道:“我说了,我不知道!”他用干涩的嗓声继续说道,“我只知道,他是专门替林鹏打理一些在海外的生意,但具体是什么没有人知道。我原本也不想惹这个麻烦,没承想会在泰国遇上他。就是这样。”
两人对视了一会,陆离确认他没有撒谎,便松开了手。
“我告诉你这些,只是希望你别去打扰我妹妹,我不想她永远都活在那场车祸里。”何遇恳求道。
“但至少你妹妹还活着!”陆离打断了何遇的话,语气更是不客气,“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那场车祸死了?就在前阵子,校车司机的儿子也死在那,你觉得你能保护你妹妹一辈子吗?”
何遇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跌倒在地。
陆离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径直准备离开。
何遇望着陆离的背影,对他说道:“凌天宇每隔一阵子就会换个地方,所以,如果你想找到他,不如让他主动来找你。”
陆离顿了顿,对他说了声:“谢谢。”目光扫过挂在墙上的油画,意味深长道:“油画不错。”
两地警方紧密配合,在不断摸排下,终于有了新的进展。
在会议室里,程果拿起手里的一份报告,说道:“那辆套牌车不见了,不过我们却发现了另一辆可疑车辆,同样也是套牌车,司机不光戴着鸭舌帽还戴着口罩。”
作为东州市的刑警,刘方也是颇有成就感,义正辞严道:“我们出手,他肯定跑不了。”
程果自然有些得意,这么快就被他们找到了线索。他拿来了地图,一边在地图上标注着,一边说道:“你们看,这辆车分别曾在滨江花苑、你好书店、东井巷、五里亭都出现过,而且在彩虹路段也与人有过刮擦。”
张驰瞟了眼地图,捏了捏眉心,语气中透出些许无奈:“这辆车出现的地点,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一个在城南、另一个在城北……如果不能缩小范围的话,恐怕得把东州翻个遍,也未必找得出来。况且,他很聪明,一旦有风吹草动,很可能又会换辆车,到时候就真的是大海捞针。”
程果一听心里很是不服气。
一来,自己好歹也是堂堂东州刑警支队副支队长,这几天却到处在替张驰跑腿。二来自己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有了线索,居然没落到一句好话。可毕竟队里要求他的人全力配合张驰的工作,他暂时只能压住不满的情绪,问道:“那张队,你说,我们该怎么个缩小范围法?”
张驰的视线又落在地图上的那几个地点上,他琢磨了一会:“其实不管这辆车在哪些地方出现过,它最后都会去一个地方。”
众人面面相觑。
马路小心翼翼问道:“去哪?”
“回落脚点。”张驰说道。
“可是怎么确定哪是他的落脚点呢?”程果不满道。
张驰一脸淡定,从程果手里拿过笔,又盯着地图,重新做标记。
他开口问道:“车辆最早出现的地方是在哪?”
程果满脸写着不爽,“五里亭。”
“好。”他在地图上画起了路径图,“接着在哪出现?”
“滨江花苑。”
直到他在地图上绘制出了完整的车辆行驶路径后,便把笔还给了程果,指着五里亭,说道:“在这。”
乔梁和马路露出一脸崇拜的目光,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满脸皆是得意。大家心里都明白,明面上虽然是东州和西州两地警方通力合作,但实际上双方也都是暗自较着劲的。
程果对此提出质疑,“不对!车辆在书店附近停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才离开,照理来说,那里的可能性更大。”
张弛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提出这个疑问,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只是你忽略了更重要的一点,车辆只在书店出现过一次。”
乔梁和马路看着这对决的一幕,激动得都快要替他们的张队叫好,但是碍于在东州的地盘上,他俩倒也没敢太声张。
程果就像只斗败了的公鸡,只得偃旗息鼓。他看着底下坐着的人一个个呆若木鸡,火气直往上冒,“都愣着干嘛,还不准备布控抓人。”
众人赶忙起身应道:“是。”
刘方小心翼翼地问他:“那……咱们是去哪布控?”
程果本就压制不住的怒气就如同火山爆发,重重得将笔扔在了桌子上,几乎朝他吼道:“刚才开会你没听见吗?”
刘方赶忙闭上嘴巴,灰溜溜的离开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