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点监视区?”丝吟失魂地念,“监视什么?有什么可监视的?”
“最近书香院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们容不得马虎。太太,你请回吧!”警士没有商量地说。
丝吟含泪远远望着建青的背影,她抵挡不住内心的酸涩,放声叫道“建青,建青,你一定要回来呀,我等你!”
建青倏然回首,他的不忍在眼眶里徘徊,同样放声喊道“丝吟,你要放心,我肯定会回来。”
喊完,男人转过头去,疾步跨出了镂花铁门。
丝吟意乱神迷,顿时感到胸口刺痛不已,宛若扎进了一把刀子。她伫立了好一会儿,直到车子消失在了视线里,直到漫天的尘雾渐渐飘散,直到建青牢牢锁在了她的心间。
这一天过去得真慢,丝吟度秒如年,她失去了胃口,脑里浮现的是建青,他那忧郁的,易怒的脸孔,还有那纯真的,带着孩子气的笑,他的每个表情,每句话都深深烙在了丝吟心底。
“想你,想你。”这是她一直单调重复的两个字。
今晚的月亮大而圆,月色似水,花园里的水池,花木,落叶,包括那栋伟岸的建筑,都被染上了一层银白,仿佛一切成了虚幻的色彩,似雾一般的迷离凄楚。
万丝吟伴随耳旁的松涛竹籁,拖着沉重的步子,浑浑噩噩走进了花园。她知道建青不在这里,为了抑制那惆怅的心绪,她只能靠一草一木来消耗困顿与酸楚。
她走近喷水池,月亮飘渺地躺在水面,那奔泻而下的水柱,激起无数的泡沫和回旋,它们遮挡了月亮的影子,好似一连串闪动的黑珍珠,暗淡而流转无力。
丝吟注视着那些小小的水珠,她的眼神空洞而迷惘。越想建青,胸口就越发绞痛,她终于忍不住思念,低吟道“我们为什么不能好好在一起?结婚当天就如此戏剧化,结婚第二天你就进了局子,上天在开我的玩笑吗?建青,我好想你,你多久才能回来?”
她的眼眶潮湿了,这座静谧的花园赫然蒙上了层模糊水影。踏着缓慢而滞重的脚步,丝吟离开了喷水池,经过小木屋,直往林子深处走去。
黑魅魅的树梢,唯有月亮在枝芽间透了个影儿。蟋蟀在草堆里鸣叫,萤火虫在田圃中微微闪烁。那被寒风揉碎的花蕊,飘飘然地荡在夜空,如梦如幻。
丝吟蓦然一愣,现已初冬,怎么萤火虫和蟋蟀还如此活跃?借着月光,她径直向萤火虫靠去。
丝吟眨了眨湿润的睫毛,几只萤火虫绕着两株茶花翩翩飞舞着,那诱人的,缤纷的光点迎风招展。顺着光源往下看,丝吟无意识看见,在土壤间有团隐隐绰绰的东西。
“这是什么?”她弯下腰,凑近了些。
一张小小的纸条半嵌在泥土里,怀着满腹的好奇心,丝吟轻轻将纸条从土里抽出。
掸掉纸条上的泥土,凭借莹莹月光,丝吟看清了那些墨汁漾开的字迹。
这是一首诗,一首表达相思之苦的爱情诗。
《相思望》
吴怀宇
独上高楼望,
明月在天涯。
相思难相见,
泪湿幽梦纱。
“这不是写的我吗?”丝吟惶惑地念。
她翻到纸条的背面,这里还有一句话。建青,我们能突破家族的束缚该有多好?我不奢望荣华富贵,只想平淡中求幸福,我们一起努力好吗?
再往下看,落款是林言妮三个大字。
丝吟震动了,眩惑了,不了解萤火虫为什么要让她发现这张纸条?这说明了什么?她跟言妮的感情一样?一样的爱而不得?一样的相思意乱?一样的悲情断肠?
曾几何时,言妮也是这样?在花园里寂寞的苦思冥想?为了盼来心上人,千挣扎万痛苦?最后,最后被小人残害,至此命归黄泉?
“哦不!我们已经突破了束缚,已经让小人绳之以法。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能在一起?不,我不是言妮!不是言妮!”丝吟紧紧抱住脑袋,失心般地叫“不,不,不,我不是言妮,不是言妮!”
猛然间,一阵狂风从黑暗的树林深处卷打过来,树叶不断发出凄凄楚楚的呼啸声,像只煞鬼的哀嚎,一声声钻进了丝吟的耳朵里。
丝吟茫然四顾,惊恐万分。她的眼前浮现出了言妮那焦炭成型的尸体,巧生那吊死的惨象,桃子那披散长发,在地上滑行的样子。
她控制不住惊恐,连连大叫起来,“啊!啊!啊!你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风刮得激烈,那张纸条不慎滑落进了风里,一忽焉就消失不见。
“你们都不要过来!”丝吟一面惧怕地叫,一面向来时的方向跑去。
途经小木屋之际,那扇木门吱呀一声大大敞开,一个看似幽灵的身影,从屋内飘了出来。丝吟吓破了胆,一度认为是言妮的鬼魂来了,于是,她高一脚,低一脚的向前狂奔而去。
“太,太太,你,你别跑呀,是,是我,是我。”
一个听似熟悉的声音在耳后回响,丝吟满脑子的慌乱与惊惧,她不敢回头,生怕撞见不干净的东西。
“太太,你,你跑什么呀?”
似乎身后的人也加快了步伐,紧紧跟随着丝吟。
“你别过来,我,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丝吟失去神智,一顿慌张地呼叫。
突然,她被脚下的小石一绊,霎时间,身子不受控制地倾斜而下,她在慌乱中摔在了地上。
“啊!”丝吟惨叫一声。
身后那人伴着沉闷的脚步声跑近,她双膝跪地,一把拉住了丝吟的胳膊,十分着急地叫“太太,你,你还好吗?我是,我是小云。”
丝吟听着小云那结结巴巴的语调,以及那气喘吁吁的呼吸。她这才镇定过来,渐渐从恍惚中,恐惧中抽离出来,可是那颗悬着的心仍然余悸犹存。
“太,太太,你怎么了?”小云关怀地问。
丝吟全身已被冷汗打湿,挂在面颊上的泪珠缓缓停在了嘴角,她平息情绪,怊怅地望向小云,低哑地问了句“先生回来没?”
小云摆摆头,怅然地说“还没有,太太。”
正在此刻,昏黄的路灯在地面上,投射出一个颀长挺立的影子,这黑影欹斜而凄迷,一点点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