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冬生轻轻笑了一声,
“我就算还有不妥,恐怕都会被你的倔强给和谐掉,只要对你不受影响就好,明天一定能有好运。”
丝吟不动声色,瞪视着酒杯里的白色小泡沫渐渐消沉下去。
时间在歌舞喧嚣中流淌过去,又到了打烊的时候。丝吟从旗袍的暗袋中摸出了冬生刚给的二十块银元,她笑靥如花地走到夫人跟前,准备把服侍崔九的糊弄钱交给夫人。
祝惠安却推开了丝吟的手,
“你又唱歌又伺候男人的,我怎么还舍得让你交钱?你做得好不好?我心里有数,今天赚的钱你就不用上交了,自己留着吧。”
丝吟立即给夫人行了个礼,并且表达了谢意。
此刻,崔九从走道里钻了出来,丝吟心一揪,担心他会提到明日的盗窃之事,于是,神色有些变得局促而不自在,眼睑倏然耷拉下去。
“明天就不用来工作了,家里有点事情……”
祝慧安正说着话,丝吟却放大音量,插话道“我得去给舞台上的小姐们道个谢,今晚多亏她们帮我撑场子,我才有空偷闲一下。”
丝吟笑着,脚步绕过了崔九,直往舞台上迎去。
崔九糊里糊涂地跟着丝吟笑了笑,给祝慧安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歌舞厅。
“越发懂事了,顺着我就会一路长虹,逆着我准没好果子吃,看来丝吟你完全领悟了我的心!好了,大家收拾一下,我们也该走了。”祝惠安笑得欢愉,赞许地望着舞台上的万丝吟。
而坐在角落里的胡冬生观察着丝吟的“表演”唇边不禁荡起一丝嘲弄的弧度。
夜晚的时间很快就滑了过去,汤老爷子的大寿远比想象光彩多了,书香院各处挂满了大红灯笼,红纸剪下的寿字上了窗,每框壁画也绕了圈红布套子,不说是过寿,别人还以为汤老爷子又娶了一房姨太太。
丝吟端着中药,一面惊奇地四顾环视,如此焕然一新的环境令她眩惑而紧张,想到晚上就要实施计划,她更是觉得愤慨而刺激。
丝吟刚一走上台阶,叶妈就嗅见了中药的味道,老太太睁开朦胧的双眼,立刻从床铺上翻了下来,于是,快步跑到门外去查看究竟。
丝吟来到三楼,顺道走向建青的房间,出乎意料的是房门大大敞开着,澄明淡远的曙色从房间里透了出来。
丝吟走近门框抬眼一看,汤建青挺直地伫立在门边,那厚实的身躯,和那倨傲的神色,配上曙光的渲染,使男人分外英姿,分外朗目。
“少爷,你在等我?”丝吟的面颊透出了红晕的光泽,眼光是动容含蓄的。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自从昨天喝了药,状态好了很多。”
建青待丝吟走了进来,他轻轻关上了房门,而后,接过中药碗,一咕噜把药全喝了。
“少爷,我还有件事要跟你说。”
建青在空中晃了晃空碗,
“麻烦你个事,以后别叫我少爷,直接称呼我名字就行,你我之间没有尊卑有别。”
丝吟迟疑一瞬,面腮更红了,
“我,我从没想过你会青睐我,我们本就有着云泥之别,我不敢高攀,也不能高攀,只能默默的助你一臂之力,仅此而已。”
建青怜爱地握上丝吟的手,握得好紧好紧。
“你做的一切不就是在高攀吗?不对,高攀这个词用的不准确,是接近,是喜欢,是奋不顾身的执着,你都承认吗?”
丝吟凝视男人那双深情而诚挚的眼睛,一下被他的话给攻占了,一抹暖意绕过胸口奔窜到了全身。
“你觉得是,就是吧。我,我还有事情要给你说……”
话说到一半,忽然门被打开了。丝吟赶忙闭紧了嘴巴,松开了建青的手。
夫人那张鬼魅的脸孔赫然出现在了门框阵中,在她身后的叶妈,面上堆满了阴恶,手指紧捏钥匙晃悠着。
丝吟脸蛋瞬间没了血色,她的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果断低了下去。
“我来的真不是时候,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美人救英雄吗?”夫人踏着高跟鞋,一步步走近丝吟和建青,她瞅了眼桌上放的空碗,继续笑言道,“建青,你怎么始终改不了臭毛病呢?你这样自降身价,对得起你死去的娘吗?哼!”
夫人阴阳怪气地说着,一扭头,将尖锐的眼眸对准了丝吟。
“丝吟,你就更漠视家规了,难怪你身上有股狐狸的骚味,刚伺候了男人没多久,现在又饥渴了,我就应该把你放进男人堆,让你受尽凌辱!你老实给我说,你到底在盘算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背着我在搞什么鬼!”夫人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地说。
叶妈紧跟其后,轻浮地瞟了眼丝吟,
“你自己也不看看你算哪根葱?你要记住,你永远都是下贱的命,别以为就可以攀龙扶凤了!”
碎碎念着,叶妈的手掌又举了起来,欲有打人之势。
“居然敢随意开我的门,不想活了!”建青步履快捷,挡在了丝吟面前,接着,一伸手将叶妈的手掌三百六十度地扭了一圈。
“哎哟哟,我的手断了,我的手断了,少爷饶命啊,少爷快放手啊,哎哟哟!”叶妈痛得五官歪斜,惨叫不止。
“是谁允许你在这里放屁的?你这只狗奴才,我今天非办了你不可!”建青气红了眼,死命扭动叶妈的手。
“你给我住手!你这个短命鬼,否则万丝吟就没命了,我等下就去告诉你爸!”夫人气急败坏,怪叫道,“没王法了,居然敢顶撞我的人,你这个神经病,短命鬼,快给我放手!”
“好!我去你的!”建青手掌发力,猛地向叶妈一推,老太太直接飞出数米远。
砰然一声,老太太摔在了地上,哭丧着脸,揉着大腿直叫“哎哟哟,我的腿也摔断了,我的腿也摔断了。”
夫人大惊失色,赶忙跑到了老太太身旁,一顿安抚宽慰。
丝吟怔住了,牙齿嵌在了粉唇里,她尤其恐慌和错愕,深谙到,在这里待下去只会引起一场暴风雨,于是,她匆匆跑离了现场。
“丝吟,丝吟,你去哪里?”建青追出门,呼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