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叶妈匆匆而逃,丝吟忍不住嗤声一笑,明媚的眼眸调转在小伍脸上,眼带问号地盯着他。
小伍将夹在腋下的床单和凉被放在了木床上。
“这是大少爷给万姑娘的,我看,还应该给你添个烛台,晚上就不会摸黑了。”小伍说着,把床单铺好。
丝吟十分感激地望着小伍,
“替我跟大少爷道谢,唉,我本想说跟你一起照顾大少爷的,不料被老爷安排来了这里,我见大少爷身子虚弱,你可要多多上心才行。”
小伍点点头,凝视着丝吟,
“只要万姑娘肯留下来,少爷的病就会好一大半。”
丝吟听到这话,内心些许悸动,如果留下来真能让少爷康健,那就皆大欢喜了。
“小伍,我告诉你件事。”丝吟压低声音,望了望木窗外面,叶妈步履蹒跚的已经走远,“你要多多留心大少爷用的针药,我感觉那个杜管家有些不正常。”
小伍甚是稀奇地盯着丝吟,惊惑她是怎么发现的?
“其实我隐隐有察觉,但可是,老爷跟杜管家的情分如同亲兄弟,我之前听少爷说过,老爷和杜管家在辛亥革命上立过大功,那时候有个工兵团,老爷是叱咤风云的团长,而杜管家是他最中意的部下,自那时起,他们就成了八拜之交……”
“停一下,你说这些干嘛?”丝吟急急打断,“老爷跟杜管家交好,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跟大少爷的针药有什么关系?未必老爷知道杜管家的操作?”
小伍面容紧拧,疯狂摇头,
“就因为老爷和杜管家有这层关系,所以,杜管家做任何事,老爷都是非常信任的,几乎从不过问杜管家的管理,即便我们发现有问题,也奈何不了他,你跟杜管家对抗,就相当于跟老爷过不去。”
“但,大少爷总归是老爷的儿子呀,有关健康的问题,怎能不上心呢?真是个昏君!”丝吟焦灼地说。
小伍连忙用手掌捂住了丝吟的嘴巴,拼命向她挤眼摆头。
“万姑娘你可别说了,我们做好分内之事就行了,那些分外之事最好别管,以免搭上自己的性命。”小伍把丝吟的嘴唇和鼻息压得死死的,慎重地说,“少爷对我很好,我知道,但是有些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没有权利和金钱,完全无能为力。”
丝吟挣脱出小伍的手掌,连忙将头扭到木窗旁边,大口做着深呼吸。
“哎,金钱和权力才是最现实的事情,万姑娘,有时候我们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小伍萎顿的语气在丝吟耳边响起。
丝吟很是无奈,双手撑在了木窗上,窗外的花朵姹紫嫣红,落英缤纷,内心的思绪却五味杂陈,失意不安。
凝望这座看似净洁白漆的洋房,内在不知隐藏了多少阴谋诡计?是权力的驱使,还是金钱的诱惑,这些无形的约束,竟给这有形的房子镀上了罪恶的阴影。
丝吟又如何能改变现实呢?小小的她,大大的洋房,怎样才能对等呢?对等权力与和谐?
无意识间,丝吟望见三楼拉开窗帘的那个窗口,大少爷脸色煞白,出现在了那里,神情冷冽颓丧,双手滞重而颤抖地架在了窗台上,双腿欲有攀窗之势,看感觉似乎有想轻生的念头。
丝吟张大了眼睛,慌乱的惊声大叫“不好,少爷可能想跳楼,小伍,快,你快上去拉住少爷,我在下面看住他,快呀!”
小伍犹如闪电的速度,疾冲出了小木屋,丝吟紧随其后,跑到窗子下面,紧张而着急地高喊“少爷,你要干嘛?别想不开啊,我在这。”
建青耷下脑袋,面目骤然阴沉,席上一阵狂风巨浪,疾吼道“你为什么要去那里?是谁叫你进小木屋的?”
丝吟怔愣不已,满脑子的不解和畏惧,不解在于,既然送我床单和凉被,那肯定就知道我住小木屋,怎么?这花园还有别的地方可居住?
畏惧在于,既然少爷是这种反应,那就坐实了,言妮姑娘就是在这个小木屋死的,哎,大少爷不知道又要掀起多大的浪花了?真是的,二少爷不是存心让我难堪吗?
“少爷,您先冷静一下,我不知道这小木屋犯了你的忌,还有别处可以住吗?”丝吟双手卷成喇叭,慌张地叫。
建青更是神智失常了,双腿用力攀上了窗台,眼神冷如死灰,恨恨的俯视丝吟。
“看来你也跟他们一样,呵呵,我没什么可期盼的了,言妮,我的言妮,我来陪你了。”汤建青丧心般地大叫。
丝吟大惊,感到心脏紧紧收缩,眼看少爷要跳下来了,迫在眉睫之际,她头一热,临时编造了一大段假话,不管不顾地吼道“少爷,等一下,请听我说,我是言妮姑娘的亲妹妹,我隐藏身份进了书香院,就是为了查我姐姐的真实死因,所以,少爷您别跳,现在只有你能帮我,而且你说过,一定要揪出杀害言妮的凶手,难道你忘了吗?”
建青一愣,忧郁在他面颊上冻住,像是影片定格一般,他怔怔地望着丝吟,仿佛整个身子灌了石膏,就那样沉沉地,定定地,久久地望着丝吟。
丝吟看见少爷不动声色,对自己的撒谎颇有些成就感,至少稳定了他的情绪,以后再慢慢解释。
“少爷,您先下去,有机会我们慢慢聊。”丝吟高喊。
“好,下去!”建青一面疾吼,一面向前倾身。
丝吟鼓大了双眸,拼命摆头,屏息地叫“不,不可以,大少爷,不要啊!”
猛然间,建青的身子倾斜而下。与此同时,小伍,张六,以及赵毅火速赶到,小伍首先拉住了少爷的手臂,张六上前搭手,赵毅在后面死命地拉扯,三个人齐心协力,拉了好一会儿,随即,丫头婆子也涌了上来,狭小的窗口顿时塞满了人,经过众人的不懈努力,少爷成功获救。
丝吟在下面看得惊心动魄,四肢百骸像是过了高压电一般,思绪难以平静下来。眼瞅着少爷被众人抬了进去,梗在她心间的石头逐渐消散。
正当转移视线的时候,眼角的余光赫然瞟见,一个光头男极为愤怒地拉上窗帘,当她再把眸光移回去的时候,只剩下浓蓝色的窗帘在窗前迎风摆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