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延而上的石阶尽头,矗立着巍峨的山门。
上升的熹光裹挟着剑芒,浮光闪现。
一身青色道袍的青年御剑飘然落在宽敞的道场。
一群穿着弟子服的弟子见到来人连忙行礼。
“大师兄,你回来了!”
“师尊在吗?”李凌白收回灵剑。
为首的弟子低头回复道:“宗主在云阙宫,并未出去。”
李凌白颌首,便朝天枢峰行去。
宽厚古朴的殿门敞开。
李凌白踏进殿内,拱手行礼:“弟子见过师尊。”
坐在首座上玉冠青袍的男子,手掌搁在白玉砌成的扶手,眉眼温和:“回来便好。”
“宿云秘境一行可是出了没有预料到的变故?”陆尘沉吟道。
如此长时间没有消息,若不是李凌白和陆清芜几人的命灯都好好地亮着,他怕是都要出宗寻人了。
李凌白将秘境中的变故,以及三人在苍西洲所经历的事情娓娓叙来。
“小师妹和谢师弟现在人依旧在西洲,应当无事……”
他迟疑了半晌,最终还是将谢池渊和陆清芜的事隐瞒下来。
手指在白玉上敲打的声音在大殿上清晰入耳,陆尘忽地出声询问,“凌白,你觉得谢池渊此人如何?”
李凌白闻言一怔,脑海中浮出他走时与谢池渊的对话。
“谢师弟,有些事情我一点,你应当就能明白,你若真想与小师妹在一起,其中艰难可清楚?”
少年垂首,低声道:“池渊清楚。”
“如此还要坚持?”
跳动的火光映得谢池渊那双凤眸如雪水洗过一般的澄澈清明,不带一丝犹豫。
他说:“飞蛾扑火,焚身无悔。”
……
“谢师弟天资非凡,聪慧过人,若是一直刻苦勤勉,未来成就必不会低。”李凌白收回思绪,回答道。
陆尘敲着白玉的手指顿住,平静无波的眸中闪过讶异:“哦?你对他竟然有如此高的评价。”
李凌白微笑:“师尊难道不是如此认为?”
陆尘回以一笑,没有言语。
谢池渊确实是心性尚佳,如玉之才,只可惜……
陆尘略过这个问题,又问了些更细碎的事,两人约莫交谈了大半个时辰。
“师尊,为何不见宋师妹?”李凌白望了望殿门。
陆尘笑了笑道:“你宋师妹如今可是不同凡响。”
宋念云从宿云秘境出来后便已然是金丹期,回来后闭关修行,一朝出关,渡雷劫,结元婴,一时轰动,成为苍南洲最年轻的元婴修士。
“宋师妹也凝结元婴了?”李凌白惊讶道。
陆尘似是联想到什么,又有些不敢确认,双眸微闪:“也?莫非……”
“小师妹她不久前也已经步入元婴期了。”
陆尘此刻真的变了神色,激动道:“当真?”
李凌白点点头,“亲眼所见。”
陆尘大笑起来,抚掌连声称好。
他这清芜侄女应该还未过十六岁的生辰吧,居然就结婴了!
就算是念云那丫头如今也是二十岁。
当真是闻所未闻!
“对了,如今你宋师妹也被选去中洲了,她们二人一起也算有个照应。”陆尘欣慰一笑。
李凌白疑惑:“中洲?”
“这已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除了你宋师妹外,其他四宗也有天才被选中前往中洲。”陆尘悠悠道。
中洲与其他四洲并非全无联系,中洲的宗门来客在其他四洲历练游玩时,若是遇上合心意的弟子便会将其带回中洲修行。
“没想到竟是我这个大师兄拖了后腿,看来要加把劲了。”李凌白摇头失笑。
苍华城,玄衍宗。
杀猪般的惨叫声在宗门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师姐!”
“师姐,我错了!”
“别揪了,别揪了!”
赵恒哭天喊地,忽然像是瞥见什么,眼珠一转,连忙大喊,“师姐,你快看啊,有人来了!”
纪薇薇扭着他耳朵不放,反问道,“你以为我还会信你的鬼话吗?”
然而下一刻,一道清越男声从身后传来。
“请问姑娘可是姓纪?”
青色道袍的青年极为有礼地拱了拱手。
纪薇薇闻言面色不变,松开手,若无其事地理了理微乱的鬓发,露出一个温柔得体的笑容,“这位道友是?”
“在下李凌白,受陆绵之托,前来交予所还之物。”青年拱手,微微一笑。
“绵绵,你是说绵绵?”纪薇薇眼睛一亮,用手比了比,“大概个子这么高,长得跟个瓷娃娃似的,玉雪可爱的小团子?”
李凌白听到她的描述,不禁莞尔道:“自然。”
赵恒把脑袋凑过去,问:“那绵绵呢,绵绵怎么没来?”
……
与此同时,妖庭与雍朝的交界之地——淆城。
圆盘皓月当空,淡淡的银辉勾勒出城内重重的碧阑高阁,在氤氲月色的掩映中似一派祥和宁静,又似藏着汹涌暗流的夜色。
一缕缕如薄雾般潜入城中一处小别院。
陆清芜敏锐地感知到从屋内溢出妖气。
半晌,原本紧闭的房门打开。
一名面貌陌生的俊美少年从中走出来,三条白尾在身后随之轻轻晃动。
狐族一向重血脉,血脉低劣的狐族只能处于边缘,有名有姓的狐族方能享有特别的待遇,行事也更方便,而叶菱歌从有苏城出来借用的便是白狐一脉狐族子弟的身份,名为白修齐,已修至三尾。
而狐族三尾对应的便是人族的金丹期修士。
白修齐的长相固然比不得谢池渊原来的样貌那般优越出色,但狐族多美人,自然不会太差。
少年五官本就偏冷峻,再配上那双淡薄的眸子,气质孤绝,寒意自生。
“谢师弟?”陆清芜偏着头看他。
少年冷漠的眉眼瞬间柔和,轻声应了一句,“师姐。”
就连嗓音也发生改变,变得略微低沉了些。
陆清芜看着眼前跟换了个人似的谢池渊,连连感叹神奇。
叶菱歌的丹药并不只是对外貌的简单伪装,还是一种暂时地对其血脉和修为的模拟。
这意味着谢池渊服下丹药后也可以使用妖族的各种法术和神通。
一般妖族极难分辨出真假。
陆清芜星眸一眨不眨地望着少年,心道真是只漂亮的白狐狸。
“……师姐想摸摸看吗?”谢池渊抬眸,黑发间的白色狐耳轻轻抖动。
他说着便乖乖将那雪白蓬松的狐尾铺散在她面前,似乎在盛情邀请。
“不必。”少女眉眼清淡如常,似是对此并无半点兴趣。
然而陆清芜看着那毛茸茸的,蓬蓬的,触手可及的狐尾,内心小人咬着手绢,简直心痛到无法呼吸。
呜呜呜,真的一整个爱住,想rua!
谢池渊一怔,黑润的眸子瞬间黯然:“师姐可是……不喜欢?”
少年头顶雪白的狐耳清楚地表现他此刻的情绪变化,恹恹得耷拉着。
陆清云袖下指尖微紧,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语气僵硬:“没有。”
真的是个天真的小兔子,怎么能这么不对人设防呢,尾巴这种东西是能随随便便给人摸的吗?
万一遇上像她这样心思不纯(雾),又没有她这么强大自制力(雾)的人,就危险了好不好!
陆清芜特意避开他的目光,抬手递过一枚玉牌。
这是叶菱歌给的身份玉牌,只要将玉牌交于驻留在淆城的狐族,他们就会用专门的法阵将玉牌的持有者送至有苏城。
谢池渊低下眸接住,苍白骨感的手指按在玉牌。
身上的衣物也已经根据白修齐的习惯换成了浅白繁复的云纹长袍,他垂首将玉牌系在腰间的玉带上。
一道清脆通透的声音突兀响起。
少年倏然向后倒去,手心的玉牌滑落。
陆清芜还没多想,身体下意识便已经伸手将人扶住。
少年靠在她脖颈,双眸紧闭,眉眼脆弱。
陆清芜蹙眉,轻轻捏住他手腕。
一股猛烈的力量在谢池渊四肢百骸的筋脉肆虐,来得汹涌又突然。
她将人扶进屋里,抬掌渡入温和的灵力一点点抚平他筋脉中四蹿的力量。
良久过后,少年长睫一颤,缓缓睁开双眸,眼底还有点茫然。
陆清芜见他醒来放下心来,正欲起身,一低头,却发现少年身后雪白的狐尾不知何时环在了她纤细的腰上。
陆清芜:“?”
“你的尾巴……”她只好出声提醒。
谢池渊回神,垂眸一看,自己的狐尾正紧紧缠在少女腰间,像极了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
他黑眸瞬间闪过慌乱,连忙想将狐尾收回,可惜越慌越手忙脚乱,再加上是第一次控制狐尾,还有些不熟悉,缠在少女腰上的狐尾收回后,越发不知该如何安放。
于是陆清芜就这么看着少年慌慌张张地把自己狐尾交缠在一起,然后打了个死结,死结~
陆清芜:……干得漂亮(并不是)
谢池渊看着自己弄了半天结果揪在一块的狐尾,沉默了下来。
“我来吧。”她无奈道。
陆清芜抬手拿起三条已经结成白色毛线团的狐尾,耐心地解了起来。
谢池渊身体紧绷,狐尾被少女握在手心的异样感清晰传来,宛若细弱的电流,酥麻入骨。
素白的手指在棉花糖似的绒毛轻轻拨弄,立刻化腐朽为神奇。
“好了,下次小心点。”陆清芜好心提醒。
谢池渊紧咬着牙关,微微点了点头。
他现在忽然有几分庆幸方才她并未答应,不然单是这样他便已经受不住,若真的被她……他不知会变成如何难耐不堪的模样。
少年眸中含着淡淡水雾,眼梢湿红,似染了秾丽的朱砂。
陆清芜心中奇怪,难不成她刚刚下手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