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萤还在茕茕飞舞，如梦幻的碎星。
月色落在少年鸦似的纤长羽睫，似染了细薄的琼雪，他薄唇微动，声音极轻。
“是无妄而执着的喜爱……”
深秋的流萤穿过了漫长的九夏只为了寻找一个心之所向，可耗尽整个夏日的生命了也徒劳无益，不得不用微薄的光在残秋中独自飞行，悲凉又孤寂，最终逃不过消弥的宿命。
“师姐，你……可有心悦之人。”他说得话似从喉间逸散而出，低得几不可闻。
怀里的少女眨了眨眼，抬手指着天上的皓月：“星月？新月？”
“是……心悦。”谢池渊抿了抿唇，漆黑的凤眸里闪过懊悔之色。
他明明应该已经知道了答案才对，为何还非要抱着那一点点虚幻的希冀。
谢池渊长而密的眼睫低垂而下。
用灵气一笔一划地将“心悦”二字写在她娇软的掌心，少年的眼神专注认真，仿佛不似写在她掌心，更似镌刻在自己的心头。
酥酥痒痒的温热触感从掌心传来，惹得陆清芜忍不住弯唇笑出了声。
似玉坠相撞时泠泠作响的脆响，格外的悦耳好听。
谢池渊低下头看她。
少女平日清冷疏离的眸子此时也翘起漂亮的弧度，眸中的色彩，比骤雪初霁后炽烈的雪光和山间云雾的朦胧月色更惊心动魄。
他呼吸陡然一滞。
陆清芜星眸微明，圆嫩细白指尖隔着一层衣物轻轻点在少年的心口上，吐出的字句极为清晰：“心、悦？”
谢池渊喉咙微微发紧，被她指尖触碰的地方极烫，心脏在胸腔不受控地发颤。
阴暗隐秘的心思此刻如同天光大亮，被照得无所遁寻，又如倾泻的长河，一发不可收拾。
“陆辞……是谁？”
谢池渊直到开口，才发觉自己此时的声音是多么的沙哑不堪。
一想到少女也会在那人面前表露出如此这般可爱的小性子，她也会对那人好，对那人笑，会毫不设防地待在那人怀里，甚至……她会跟幻境中那个男人有过他所不曾见过的欢喜和亲密。
他不是她唯一的例外，不是她独有的特殊。
谢池渊就嫉妒到发狂，心中的暴戾肆虐，恨不得将一切都毁掉。
她是重重远岫疏云间的高华皎月，是十二楼白玉京的清贵上仙，更是他妄想占为己有的暮山雪，心头血……
谢池渊凤眸阴沉如墨，瞳眸渐渐覆上猩红的血光。
陆清芜听到少年突然的出声一问，仰起小脸望着他，澄澈的琥珀眼眸闪过疑惑，手臂抬起，微微环住少年的脖颈。
“你是小兔子吗，眼睛红红的？”她说。
少女身上的凝玉冷香缭绕在鼻尖，说话时温热吐息晕染在他的脖颈。
只一下，谢池渊身上幽沉戾气便全然而滞，涣散得溃不成军。
猩红如血的瞳色也消融到几不可见。
陆清芜看着少年瞳色从赤红变回正常的漆黑，眼睛瞬间亮晶晶的。
好神奇！
谢池渊看着怀里的人，喉咙发涩。
她那么好，他舍不得的……
只要能留在她身边，他可以做祈求她怜悯的信徒，奢望她一点点的欢喜……
谢池渊从未想过他有一天也会成为自己曾经最为厌恶的模样。
夜风吹拂而过，方才的夜萤此时无踪无影，不知去了何处，亦或是消逝了……
少年薄如蝶翼的羽睫颤了颤。
“很晚了，我们回去好不好？”他轻声开口。
陆清芜偏头看着少年似乎极为平淡安静的眉眼，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心尖悄悄冒头，说不上来的有点不舒服。
这种感觉稍纵即逝，倏忽便没了影。
陆清芜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少年，摇了摇脑袋：“不好。”
谢池渊抬眸看着小脸明显带着不情愿的少女，低声轻笑了一下。
陆清芜歪了歪头，“你在笑话我？”
他唇角轻勾，不答反问：“师姐，还想去哪儿？”
陆清芜偏着头思考一会儿，然后抬手一指。
谢池渊转眸看去，手腕略微用力，墨靴在地上一踏，瞬息便飞身至了屋檐之上。
他长腿半屈着，几乎将少女整个身子都揽在怀里。
陆清芜仰起头，认真地望着满天星雨，良久，小声嘀咕了一句：“和浮雪山上的有点不一样。”
谢池渊闻言，凤眸闪烁了一下。
寂寂星河凛，微微夜阑起。
树梢叶尖上的银霜倒映着月光。
谢池渊低下头，怀里的人眼眸不知何时已经合上。
他下去的动作放得极轻，转身抱着少女回了房。
谢池渊微俯下身，准备将她放在床上，尽管已是极为小心，但少女还是被动静吵醒。
几乎下意识的，陆清芜手臂向下搂了搂。
谢池渊还未反应过来，薄唇便轻轻蹭到温温软软的触感，少年的耳根在瞬息之间变得通红。
陆清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少年染上绯色的雪白耳垂蓦地映入眼帘，像淋了草莓酱的奶油冰淇淋，看上去香甜诱人。
陆清芜歪着脑袋，粉嫩的舌尖轻轻舔了舔。
谢池渊浑身一颤，整个人僵在原地，湿软的潮意在耳根蔓延，奇异的颤栗感沿着脊柱而上。
为什么不甜？
陆清芜眨巴眨巴眼睛，贝齿又咬了一口，小尖牙磨在柔软的耳垂。
少年撑在锦被的手掌骤然攥紧，连莹白的指头尖都泛着薄粉，匀停修长的白皙指节与淡红色的锦被相映，有种触目惊心的美感。
真是要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