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楠倒是并不觉得惊讶，因为在三具尸体刚被发现的时候她就已经注意到，胡念由的脖颈上有一道勒痕，如今已经发紫，而这是梅霜、张丽娟以及张松身上都没有的。当时她就曾觉得奇怪，三具在一起的尸体，为什么偏偏有一个人是被勒死的？
“胡念由颈部有明显的勒痕，手脚上有轻微擦痕，应该是挣扎所致，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明显外伤。从他颈部的痕迹可以得知，凶器是一根表面非常粗糙的粗绳，我在伤口里发现了这个，麻绳纤维，看样子应该就是船上常见的麻绳。”温怀信开口，向着朱伟诚解释道，“同时，胡念由颜面肿胀且出现青紫，嘴唇、指甲发绀，这些现象多见于勒死的尸体。”
说着，他用镊子夹起一根很细小的黄色纤维，略微抬起，给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过之后，又放回了盘子里。
“在他指甲里我也找到了相同的粗纤维，应该是在被粗绳缠住脖子的过程中，死者拼命抓住凶器所留下的。”一边说着，温怀信又小心地翻开死者的眼皮，接着解释道，“他的眼部有出血现象，呈点状分布，这也符合勒死窒息的情况。”
“可以判断他的死亡时间吗？”朱伟诚听完，面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讶异，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皱着眉头，严肃地问道。
温怀信点点头：“稍等一下，我先看看他的胃部情况。”
片刻之后，又一盘新的胃内容物摆在了桌上。
“他的胃内容物和张松、张丽娟的都不一样，有鸡蛋、番茄、青菜和鸡肉，还有米饭，没有海鲜和酒精，对三者的胃内容物情况进行比对后能推断出，胡念由的死亡时间晚于张松和张丽娟。前两具尸体的死亡时间相近，其中张丽娟的死亡时间要稍早一些，将死者梅霜也一起进行比对的话，张丽娟和张松的死亡时间与胡念由的死亡时间更为相近，只稍稍早了些许。”
“四具尸体，两种死法……”温煜明听完后，一边思考一边轻声道，“要在怎样一种可能下，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呢……”
“说不定服务生胡念由是凶手临时起意杀害的。”朱钦杰想了想，针对温煜明的这番低语进行了回复，“凶手原本想要杀的，其实就只有梅霜、张丽娟和张松三人，然而凶手在杀害张丽娟和张松时，却偶然被胡念由撞见，凶手无奈之下只好用简单而粗暴的方式杀死了胡念由，并将他们抛尸在一处。又或者，凶手原本是想杀死三个工作人员，在三人的酒中都下了毒，没想到梅霜点了一杯酒，胡念由一直忙碌，没有时间和张丽娟以及张松一起进餐，便将原本自己的那杯酒送给了梅霜。”
“可这个抛尸地点很奇怪，三个工作人员若是直接死在了他们进食或者工作的地方，应该更不容易被发现，而救生艇就在船舷旁边，将尸体放在救生艇里这个行为很容易导致凶手被看到，可凶手偏偏还是搬动了尸体，并做了非常周全的处理，这又是为什么……”周若楠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哪里有些怪异，也参与了谈话。
“很明显，因为凶手想让人发现救生艇有问题。毕竟警察发现这三具尸体后，一定会详细地检查那架救生艇，到时候也一定能发现救生艇已经损坏，进而检查出所有救生艇都已经损坏的事实，而如果发现尸体时有其他宾客目睹，那就更能引起人们的恐慌，让场面大乱……真是用心险恶。”朱伟诚冷笑了一声，“所以接下来要做什么就已经很清楚了，只有接着问，才能得知更多的线索，按照原计划，先去问问吕家，我们敲门时他们就已经不在房中了，说不定原本就在救生艇附近呢？这一次可得每个人单独问询，免得又叫人影响了去。”
说完，朱伟诚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周若楠。
***
问询全程依旧由周若楠来进行主导，此刻她坐在吕敬善的正对面，而对方刚拿出一只雪茄，横着放在鼻下闻味道，这支雪茄的气味很重，尽管没有点燃，那独特的味道也已经弥漫了整个房间。
“你们是不是真的和码头取得了联系？眼下到底有没有嫌疑目标？”吕敬善一边把玩着自己的雪茄，一边皱眉开口问道。
“吕先生请放心，救援消息已经发出，还请耐心等候。”周若楠客气地笑了笑，说道，“而我们来，正是想向你询问几个问题，便于我们尽快确定凶手是谁。”
吕敬善抬眼看了看周若楠身侧的杨知晓，又瞧了瞧二人身后的杨闻朝、温煜明和朱伟诚，挑了挑眉毛，收回了视线，而后他一划火柴，点燃了手中的雪茄，雪茄的尖头明明灭灭：“除了等候，我又能做什么呢？行了，你们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吕先生应该知道，曲家的房间就在隔壁，对吧？”
“知道，不过在去到宴会厅之前我没在船上见到过曲校长本人，在宴会厅和他打过招呼后我才知道原来隔壁住着的是他们一家。”吕敬善深深吸了口雪茄，烟雾缭绕间，更加浓郁的雪茄气味充斥了整个房间。
“吕先生有没有听到过隔壁有什么动静？”
“动静……”吕敬善回想了一番后，点了点头，“哦对，我注意到过一次，在开船后半小时左右，我听到隔壁似乎是在……争执？谈话声音有些大，语气也都不太好，一男一女，声音都不年轻，但男人的声音明显苍老很多，估摸着就是曲校长和曲夫人了。不过这房间隔音还算不错，从走廊传来的海浪声反而更大，所以我并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我还猜测是不是父亲和女儿拌嘴呢。其他的我就不太记得了……我们全家离开房间离开得早，因为打算一起先到甲板上去看看，提前了大约一个小时，出门的时候我恰好看到曲校长的一双儿女出来，房门开着，我路过的时候下意识向房内看过一眼，只瞧得见客厅的一部分，没看到有人在，倒是能隐约听到一些谈话声，不知是从哪个房间传来的，也听不清楚。”
“上船之后到全家一起出发前往甲板、去往宴会厅之前，吕先生、吕夫人和两位少爷没有离开过房间吗？”
“我没出去过，不过我太太带着仕赟出去逛过。”吕敬善抖了抖手中的雪茄，突然想起什么，“哦对，我太太回来的时候问我要不要喝点什么，她说她看见服务生在给隔壁送酒，不过由于离舞会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了，我们本又打算提前出发，就什么都没要。”
“你知道是谁去接的酒吗？”
“不知道，是我太太看见的，她回来以后就这么一提，我也没放在心上，并没有问太多，谁知道后面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那之后你有再见过梅霜吗？”
“没见过，我干嘛去注意别人的太太呢？要不是她女儿那声哭嚎，我都不知道她没跟着家人一起来参加舞会。”吕敬善回想了片刻之后摇了摇头。